264关于赵典之
……任江峰检查完行李之后来到龙邵文房中,龙邵文笑着说:哥哥一无所获吧!
任江峰笑着说:全是我未来的弟妹袒护,不然一定要汪莘函那小子的难堪。
龙邵文听任江峰把唐嫣称作是他未来的弟妹,当下得意地笑了几声,“不瞒哥哥,我与唐小姐这两日的感情是突飞猛进,她成为你弟妹指日可待。”
任江峰笑笑说:恭喜兄弟就要大婚,恐怕喜酒我是赶不及去喝,不过这贺礼,我却是一文不少的全部给了兄弟。”
龙邵文笑着说:哥哥说的是哪家话,什么贺礼不贺礼的。我若是真娶唐小姐,哥哥给我拍封电报,恭祝我就行。
任江峰微笑不语,又说:船到宜昌,烟土就要经陆路转运武汉,赵典之是其中关键的人物,兄弟对赵典之了解多少?
即便任江峰不说,龙邵文也一直在担心这件事儿,他回忆说:我与他认识的年头不短了,但只见过聊聊数面,要说了解的多深,恐怕还谈不上,只知道他也是我青帮中人,辈分与我相当,也是“通”字辈。
任江峰说:这段日子,我没少收集赵典之的材料,先大概给兄弟介绍一下,界时你与他相处,才会做到知己知皮。
龙邵文嗯一声,“赵典之是什么性格?”
“赵典之为人讲究面子,喜欢听人承话。喜欢参加赈灾捐钱这类的活动。哪里有个灾难,他总是第一个出头救济。为此他每年都捐钱给善堂,送医送药,很有些乐善好施的样子。另外,兄弟你一定记住了,赵典之虽然是武汉的烟土大王,但他始终觉得‘烟土大王’这个名号不光彩,总想改弦更张,做点实业,所以你一定不能当他的面提起他这个名号。”
对于赵典之的这种做事方法,龙邵文很理解。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龙邵文发土财多年,心底却觉得这生意没有丝毫光彩可言,同赵典之一样,他也不愿意背负着上海烟土大王这样的称号,好在三鑫杜月笙在烟土行的名气比他龙邵文大。有三鑫这只出头鸟在前面顶着,也让龙邵文颇觉欣慰……他问:赵典之是怎么发家的?
任江峰笑了,“发家过程也与你差不多吧!最早当学徒,组织人手四处打架抢码头,后来有一次被人打伤吃了亏,就到猪鬃帮拜师学武功,练就了一身打架的功夫。”
龙邵文大为奇怪:赵典之入了猪鬃帮?这卖猪毛的还有专门的帮派啊!
“是啊!猪鬃是制作工业用刷的军工禁运产品,战时,从用油漆给军舰、飞机及各种军用车辆喷漆到清刷机枪、大炮的枪管、炮筒,哪一样也离不开猪鬃。汉口的猪鬃生意几乎都控制到猪鬃帮手中。”
见龙邵文点头,任江峰又说:……之后赵典之借了点本钱,在汉口郭家巷租了一间门面,出售煤油,代销签捐局奖券。混了两年,又觉得小生意难以发财,就改做过手生意。
龙邵文笑了,“还真是同我差不多,过手生意我也干过,当年我带领兄弟们从码头或客栈接纳‘包袱’客人的货物,转手卖与行家,买空卖空,不需本钱,却可以牟利。这种生意,其诀窃是‘一拍、二诈、三丢手’,有时客人不愿意把货物交给我们,就只能聚众相殴抢他的。”
任江峰点头笑着,又说:这生意正合了赵典之的脾气。在打架斗殴中,他崭露头角,赢得了当地帮派头面人物的看重,逐渐混出一些名气。之后不久,赵典之与汉口日、法租界的包探傅坤山、姚春开始交往。这两个人都是走私烟土的头目。赵典之与他们相识后,也逐渐涉及烟土一行,很快就积蓄了资本。在汉口开设了大庆祥牛皮行,用牛皮行做掩护,大搞烟土走私生意。
龙邵文若有所思说:贩烟一行,没有官家的支持,根本行不通,赵典之很有脑子。
任江峰喝口水继续说:后来赵典之又与“鼎升恒”店铺合伙经营“鼎泰祥”杂粮店,由于他脑子活,人脉广,把个杂粮店经营的是风生水起。辛亥战乱时,赵典之在“太平洋行”坐收零散贱货,武汉战乱后,他又派人四处采购,乘混乱之机大发了一笔,赚了近万两银子。这之后,他踢开了“鼎升恒”,独自经营“鼎泰祥”杂粮店,营业范围以走私烟土为主,表面则经营杂粮、皮毛、棉花等各项生意。
龙邵文知道“太平洋行”是烟店,当年凡是能与“太平洋行”钩上挂的人,后来都发了财,“太平洋行”其背后的股东是法国人,在全国各地大肆从事烟土买卖交易。
“民国初年时,赵典之探知了华人买办的秘密,直接与洋人联系上了,一同发财作生意。一战期间,各国洋行在汉口收购牛羊杂皮、丝、麻、茶、油、杂粮、蛋、猪、猪鬃等土特产,数量巨大,赵典之瞅准机会,赚取了几万两银子。从此就在汉口商界名声鹊起,后来居上,成为牛皮业武昌帮的帮首。但这些土特产除了猪鬃这样的军工禁运产品外,其余的不过都是幌子,他的主业还是经营烟土。”
“唉!”龙邵文叹了口气,“贩运鸦片跟吸食鸦片一样,都会让人上瘾,这一行的利润实在太大,无论做什么,都不如干这个生意来钱快,久而久之,但凡做惯了烟土生意,就再也瞧不上其他生意了。”
任江峰赞同,“兄弟这话极有道理,像我二人,虽说平常根本就不吸烟土,可这贩运却上了瘾,是戒也戒不了的,若说是为了钱,也不全是,更多的是享受这其中的快乐。”
龙邵文笑着想:这是一种建立在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上的快乐……他说:赵典之经营烟土生意,在汉口叫什么公司来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任江峰说:从前赵典之走私烟土,都在暗中进行,没有专门公司经营。后来经过包探傅坤山、郑玉堂的介绍,他与烟土贩鲁履安合作,组织了经营鸦片的“福记公司”。这个公司生意日益扩大,急需一交际场所。赵典之又集资建立了大同旅社。在旅社中,接待烟土商,招待武汉一带军、警、政各界要员,打通了各方路子。为了进一步联络感情,贿赂当权的各方人士,赵典之又在一僻静处开办了一家俱乐部,内设秘密房间,室内布置得富丽堂皇。既可吞云吐雾,也可招妓借宿,灯红酒绿,别有洞天。出入这里的人物有官僚、军官、富商、巨贾,如财政厅长郭干卿、榷运局长浓庆辉、警察厅长周际云、稽查处长刘有才等等。有了这些头面人物的支持,赵典之的生意越发红火了。”
龙邵文听后暗想:这些手法的确与老子差不多。老子的龙升登仙阁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家交际场所。
“……后来王占元督鄂,与孙传芳商定,以‘协助粮糈’之名,准许福记、福康隆、同康等八家公司领照开设土栈。八家公推赵典之为代表,与警察厅长周际云、镇守使杜锡钩、驻防军的师长寇英杰等协商,议定每担烟土纳‘协饷税’贰佰元,由烟土商在宜昌交货贴花,由‘武汉’、‘飞熊’、‘楚雄’三只兵船包运,抵达武汉起运到烟土公栈。提货时,则需要交纳税款,运费和栈租。这些具体工作,由鲁履安和赵典之共同负责。为防止其他流氓地痞骚扰,赵典之与军警头头协商,成立了军警督察处,负责执安巡逻,保护他的经营。自此,赵典之就控制了武汉烟土进出,垄断了烟土业。呵呵!这些事情兄弟熟门熟路,我倒是有点罗嗦了。”
龙邵文暗想:若是推老子做烟土贩运的代表,老子可不干,好在上海有杜月笙顶着,这出头鸟也轮不上老子。赵典之这代表当的可要担负不少责任了。哼!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徒要那些虚名干什么?何况这鸦片贩子的名声顶风也能臭上十里,还是躲的远一点儿为妙。”他笑一声说,“要想大发土财,非得有军队在后面撑腰不可,我龙升每年只给孙传芳上缴的土税,就够他养活两个师的兵力了。只要是手底下养兵的,就不可能不发土财,不然他们靠着什么来养活这么多的人,何况他们还要购置武器军火,装备部队,哪来的银子?”
任江峰说,“没错,肖耀南督鄂时,设立了禁烟督察处,‘地方协饷’改为‘统筹军饷’,烟土税增至每担肆佰元。武汉成立了特业公会,赵典之照样吃的开,担任了特业公会会长,将全武汉烟土行按大批、二批、零售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调整土栈、土膏店共为三十二家。为了调整运商和销商的利益冲突,赵典之以会长的身份,召集双方开会协商,订立了七条章程。这些章程,既保证了运商、销商的利益,又使赵典之垄断了整个汉口的烟土市场。此后,他在汉口的烟土生意越做越大……”
龙邵文“嗯”一声:这就没错了,赵典之专程付上海找我,就是想与我商议开通武汉至上海的烟土贩运通道,看来武汉烟土已经全部被他垄断,他要向外扩张势力了。
任江峰说:就在去年,赵典之又担任了“武黄”禁烟总处处长(注)。这个禁烟总处是干什么的,想必你比我清楚的多吧!
注:武,武昌府十县。黄,黄州府八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