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来得容易就没有了心疼的感觉,龙邵文分开拥挤的人群押上了钱,牌九是掀牌两瞪眼,立马见输赢的赌法,如果不作弊的话,庄闲两家胜败的几率差不多,这种赌法输赢比较快。龙邵文今天的手气非常不错,只几个来回,手中的洋钿翻了个翻就回来了。这是龙邵文参与赌博以来从未有过的战绩,他不禁欣喜若狂。拿着手里的二十多块鹰洋,多少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为了保住胜利的果实,再下注时龙邵文就比较小心,只是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押在闲家上,看好的时候也下几十个铜子,就这样玩儿到天黑,龙邵文收获颇丰。
赌档收摊,龙邵文恋恋不舍地离开小东门回到鸿源茂,叶生秋早就望眼欲穿了,“阿文,你可算回来了,我白天出去又看了几家当铺,咱们晚上去搞!老办法,我在门口学狗叫,你进去拿衣服。”
龙邵文先是一怔,“生秋阿哥偷上瘾了!连盘子都踩过了。”他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叶生秋,犹豫了一下,“生秋阿哥,这事不能天天干,手头紧的时候干上一票还行,如果天天干,早晚有失风的时候,那样就惨了。”
叶生秋见龙邵文不同意,虽有些失望,却不放弃努力,继续怂恿着龙邵文,“阿文,我白天选中的几家当铺,都是位置偏僻,地处背静的弄堂,我进去看过了,里面的衣服堆了不老少,特别容易下手,去吧!”他见龙邵文不说话,又说,“要不你打开门,在外面学狗叫,我进去抱衣服?”
龙邵文琢磨,“看来今晚不给他找点事情干,他总惦记着要去偷人衣服!”他笑了笑,眼睛眯着,舔了下嘴角,“生秋阿哥,今晚咱们不搞当铺,我带你找个好去处玩玩儿。”
“什么好去处?”叶生秋瞧着龙邵文那暧昧的眼神,似乎是感觉到了点什么!
“嘿嘿!咱们去逛窑子。”龙邵文从兜里掏出一打鹰洋,在手中掂的铛铛响。
叶生秋看着龙邵文手中发亮的鹰洋,“啊!”地惊呼一声,“阿文你发财了?太好了!窑子我早就想去了,就是兜里没钱。哈哈!现在好了,赶紧走啊!”
“生秋阿哥,你出去玩儿过没?哪家的院子够档次?”龙邵文笑嘻嘻地看着叶生秋。
叶生秋摇摇头,咽着口水,“小东门外的青莲阁怎么样?青莲阁独门独户,院中披红挂彩,还有一个大天井,档次够高。我听张大老板说她家的娘们一个个骚的厉害,很有些耍头。”
龙邵文哈哈大笑,“好!就听你的。”
小东门外是租界和华界交割的三不管地带。到处肮脏、破败,污水横流,往来的多是一些车夫、苦力、小流氓、小混混、小瘪三、小伙计之类的下等人,所以什么都便宜。而与之一望相隔的租界就气派的多,那面路宽,房子好,来往的、居住的也都是商界名流或银行家等,东西自然也贵,和华界完全是两个世界。只可惜洋人在路那边架起铁网、陈设军炮,又有肚大腿细,鸠形鹄面、皮焦齿黑的安南巡捕站岗,凡中国人进出,每次都要遭到盘问搜身,很是麻烦……
龙邵文虽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租界过体面的生活,可这个梦想在脑中也仅是一纵即逝,那样的生活太遥不可及,他想:能在华界生活的象鸿源茂大老板一样就不错了,只要有衣服穿,有妓女睡,有烟土吃,也差不多就是上等人的生活了。
小东门的夜晚比白天还热闹,十六铺横马路两侧,那青砖灰瓦的小平房里,烟馆、妓院、赌台,家家都灯火通明的。在此拉客的妓女,个个都练有一双火眼晶晶,能很快从人潮中分辨出哪一个是上门的嫖客,哪一个是正经的路人。龙邵文和叶生秋在此一出现,就像是鸡窝里飞来了凤凰,马上惹得众老妓群相争逐。众多坐在单间门面房门口等客的妓女,在瞬时就一拥而上,像是久未饱饮人血的蚊子,只拼了命地把二人向身后狭小的房间里拽……
“我们是过路的……”龙邵文招架着,解释着,“诸位阿姐行行好吧!你看我们像是兜里有银子的样子嘛,烦劳,让让,让让……叶生秋则把头向前一杵,胳膊向后一架,仿若斗鸡般将眼睛瞪起,“都给小爷滚开,惹得小爷火起,可要动手打人了!”趁众老妓受惊吓的瞬间,二人使出吃奶地劲儿,才挣脱了这些妓女的包围圈。
叶生秋“呸!”地啐了一口,“我叶生秋再没钱,也不上这些土娼的床。两年前宝顺水果店的学徒刘阿二就是在这里染上的杨梅大疮,回去没钱治病,被他们老板给赶走了。后来他跟我说,这些土娼不但脏,肚皮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肥油,用手一拽三尺长,就像黄浦滩边法国贵妇手中牵的沙皮犬,你说恶心不?”
龙邵文也“呸!”了一口,“没钱的穷汉才玩儿沙皮犬,咱兜里有钱,哼!要玩儿就玩高档货。”他豪气来了,拍着兜里的二十多块银洋,又颇为底气不足地问,“生秋阿哥,咱们这些钱,够玩儿‘苏帮’窑姐了吧!”
叶生秋很在行地摇着头,“阿文啊!苏帮窑姐现在很吃的开!我听张大老板他们在打牌的时候说,现在正经的苏州、无锡窑姐难得啊!他们大都上了租界的‘长三堂子’充当倌人、阿姐了,早都不像野鸡那样轻易地陪人睡觉了!就算是差一点的常熟女,也都在‘长三’充作了姨娘,没面子的寻常人也是碰不得的。照我看,咱们就在‘扬帮’中挑两个上乘窑姐儿玩儿吧,听说姿色也不差于苏帮呢!”
混在小东门日久,龙邵文在耍钱时也经常听赌客谈起妓女的好坏,虽没亲身体验过,但听得多了,也知道上海妓女大体分为“苏帮”、“扬帮”,苏帮妓女多数都是从苏州、无锡、常熟交界接壤的四乡而来,扬帮妓女则来自镇江、扬州四乡。苏帮妓女为自抬身价,很少进入野鸡行当;而扬帮妓女什么都干,混的好的,则进了“青莲阁”之类的娼门,差点的就去当了野鸡或做“马路天使”拉客。其他也有粤闽等地妓女,但属少数。她们充当妓女的原因,多数是因家中贫困而被父母标价出售,专业“开条子”的人口贩子就将他们买来或拐来,转卖给妓院。还有就是那些意志薄弱的少女,受同乡妓院老鸨的诱惑而堕落平康。
“扬帮窑姐说话声音难听,在床上叫起来,就像是黑乌鸦一样惹人厌烦呐!”龙邵文装作不止一次地嫖过‘扬帮’妓女,他摇着头……
“睡她们的时候把她们的嘴给堵上,就听不到乌鸦般的聒噪了。”叶生秋十分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