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三为救铜船打岳州之事,也在随后的几天的折子里,陆陆续续的到了京师,这事儿对湖北的官员来是个机会,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
朝廷早有圣谕,让湖北的文武协防岳州,但岳州终是属于湖南的,湖北的人马不好大喇喇的进驻岳州城,加上太平军摆出北侵常德的假象,对于岳州的防守,湖北上下的文武,确实是疏忽了。
但谁又能想得到,石达开这厮行军打仗如此之奸狡,如此之快呢!旦夕下岳州,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最让人害怕的还是那一千万斤滇铜的下落,四川、湖北的多半官员都知道铜船的事儿。
十六日夜,铜船入岳州,这是不争的事实,再也没出来也是事实,因为沿江有各省兵丁的防护,铜船上并没有多少云南兵,岳州码头土星港,当夜燃起了冲天大火,即使铜船没有落在长毛贼的手里,八成也逃不过那场大火。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铜船沉在了土星港,但这事儿谁也不敢,谁现在也探不出来,而杨猛做局,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个关键,几艘装着几十万斤精铜的船,自然到了太平军的手里,剩下几十万斤,则是被洒在了土星港。
这事儿即使朝廷要查探,也会有一个不明不白的辞,长毛缴了一部分,铜船沉了一部分,毕竟现在朝廷和太平军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死敌,有些事儿。大略的有个眉目。也就成了事实。
一千万斤滇铜呐!相比于失了岳州。这事儿的责任更大,这一千万斤滇铜对朝廷来代表着什么,好些官员都门清,这么大的漏子,不是几条人命就能堵得上的,一旦朝廷真要计较此事,上至督抚疆臣下至县衙差役,恐怕被牵连的人会是成百上千的。
杨老三含羞带怒打岳州。这事儿是经秦定三之口出来的,要是搁在平时,这个功劳,不定就会被湖北的官员们弄到自己身上,但涉及到滇铜,涉及到了千人钦差赛尚阿,涉及到了秦定三以及杨老三,这事儿就不好牵强,也不好欺瞒了。
赛尚阿的多半人都清楚,秦定三与赛尚阿联手。这事儿不好做,再加上一个苦主。一旦要抢功,弄不好还会惹恼了朝廷。
于是杨老三打岳州,也就只剩一个版本了,秦定三口中的版本,虽里面着重讲述了赛尚阿,和他秦定三的功绩,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儿多半还是人家杨老三的功劳。
看着一份份来自湖北与湖南的折子,军机们也犯愁了,怎么处置湖北的官员,怎么评述赛尚阿与秦定三的功劳,这事儿棘手啊!
失却岳州,这事儿还能迁就一下,但失却一千万斤滇铜对朝廷来,那就是不可赦之罪,而滇铜与岳州连在一起,那就是个无底洞了,可以坑杀数位疆臣,无数府道县官员的无底洞。
“此事还得让圣上定夺啊!”
祁寯藻一句话众位军机,也就有了腹稿,这事儿他们部议,还真是个得罪人的事情,一旦处置不当,耽误了剿长毛的大事,他们一干人等,就是奸佞啊!
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即使是军机班子也扛不住啊!这事儿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皇帝拿主意,即使出了错,谁还敢把皇帝怎么着吗?实在不成,下个罪己诏也就是了。
处置这事儿,对皇帝来是无关痛痒的,但对军机众臣却是涉及身家性命的,这事儿办的公里公道,势必会得一个酷吏的称呼,稀里糊涂的办,皇帝那边也不好交差,不若将大事儿的决定权,交给年轻的皇帝陛下,历朝历代又有哪个不在年轻的时候做些荒唐事儿呢?
众军机将湖北的折子,岳州的事情,滇铜失却的事情,都一一报给了咸丰帝,据湖北的探子所报,长毛贼在岳州确实收获了好大一批精铜,虽查不出数量,但九成九就是这次解京的滇铜。
“你们是个什么意见呢?”
想到让杨三哥掌兵,想到了皇阿玛临终之时的嘱托,四色棍难得的睡了一个囫囵觉,这精神好了,心情也就好了,心情好了话做事儿也就温和了许多。
“臣等以为,岳州府廉昌、参将阿克栋阿、巴陵县胡方谷,负有守土之责,临阵败退、弃城而逃,此三人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部议的结果是三犯官斩立决,诛三族!
钦差军务大臣徐广缙,剿匪不力,免去钦差军务大臣之职,接替革职查办的程瞀采,暂署湖广总督之责。
湖广总督程瞀采、湖北巡抚常大淳、湖北提督博勒恭武,懈怠圣谕玩忽职守,均革职查办,解京问罪!
当然这只是臣等的谬误之言,具体措施还得由圣上决断。”
军机首辅祁寯藻扑到在棉垫之上,细细的了一下部议的结果,对此咸丰帝到没提出什么不同的意见,现在他关注的东西,早就转到了别处,什么、处理谁,现在都有些于事无补了,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剿灭长毛贼,这样的眼力,即使四色棍没有,下面也会有奴才提的。
“嗯!凑活吧!这昆明杨三带兵打岳州之事,诸位怎么看呐?”
不提杨猛之名,而提他的行属,若是在恼怒之时就是不屑,若是平常时候,就是亲近了,如今这皇帝的态度还真不好揣摩,到底皇帝是恼怒杨三打岳州呢?还是要提拔他呢?
祁寯藻听了皇帝模棱两可的前言,再加上后面一个杨三,大体算是摸清了皇帝的脉门,但用汉臣,不是他该话的时候,微微耸了耸肩,这位祁宫保祁老大人,就把话头递给了老二穆荫。
“陛下,这杨三是个能打的。川西剿朵康他打的不错。但是。先皇有谕旨,此人革职永不叙用,这次打岳州虽他立了功,但也违背了先皇谕旨,加上云南杨士勤失却滇铜一事,功过相抵,也该斥责他一下的。”
先皇谕旨,就是座搬不动的大山。就是这杨老三再能打!再有用!有了那道旨意,也没有他的出头之日,打岳州,不是还没打下来吗?即使打下来,也是一个功过相抵的局面。
“穆荫,那你如何看待云南杨家呢?”
所谓先入为主,有了当年道光帝的指,加上赛尚阿的汇报,如今在四色棍心里,这杨老三可比曾涤生有用的多。曾涤生一个书生带兵,能打出什么局面来?
失了岳州。长毛贼的兵锋直指湖北省府武昌,广西、湖南已经乱了一趟了,再乱湖北,这长毛贼还能不能剿灭都是个问题。
在广西的时候,折子里的长毛贼连猫带狗只有万;到了湖南,一下就变成了十万;再让他们如湖北,再变二十、三十,还是十万?
岳州丢了,一千万斤滇铜也丢了,长毛贼已经有了再次发迹的势头,再不派个狠人去煞煞长毛贼的威风,这大清的颜面就没了。
广西,朝廷用兵十数万;湖南,朝廷用兵也是万;湖北,可用之兵四色棍也数了数,没有饷银,怕是七八万也难呐!
曾涤生此人,四色棍本就不喜欢,自己即位伊始,这个卖嘴的玩意儿,就指桑骂槐的哗众取宠,什么沉疴?什么废弛?什么刚愎自用?自己即位的时候,屁事都没做过,他就巴巴的骂起来了,相对于给了自己许多好处的杨三哥,曾涤生可不是个好人选。
曾涤生都能用,这杨三哥为啥不能用呢?穆荫拿着先皇事儿,四色棍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虽是新帝,但再怎么也即位二年了,一动就是先帝如何如何,先皇如何如何,他不是皇帝啊?
“杨家在朝廷危难之时,要解铜三千万斤自然是好的!”
皇帝的话,的很明白了,他语中的不快穆荫也听得出来,看来皇帝是要铁了心的重用杨三了,先帝与新皇,还是新皇更实在一些,这事儿算起来,也不是什么祖宗成法,新帝要重用个人,还是有这份能力的。
穆荫接话受挫,祁寯藻越发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但用杨三,除了先帝的旨意,还有一件事儿,却是难办,当年林元抚的折子,他祁寯藻也看过,五省兵权呐!
若是许个总兵、提督的官职,再被杨三给拒绝了,那朝廷的颜面何存?看皇帝的架势,真是要重用杨三了,万一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时头脑发热真的许出了五省兵权,以后想收回来就难了。
“陛下,这杨三狂悖、莽撞,当年林元抚的折子之中,提及这杨三的狂悖之言,无五省之兵权绝不出山,这事儿……”
狂生、狂士,或许有大才,但一个狂悖的莽夫,还是商贾出身的狂悖莽夫,就不怎么讨喜了,能做军机首辅,祁寯藻也是个读书人之中的油子,博闻强识自然不在话下,作为读书人,他自然看不起莽夫和商贾,而且当年他连科尔沁郡王,都敢往死里打,让他领军,也是个好大的麻烦。
大清的战场,也就是个官场,里面扯皮的事情多了去了,杨三傻子之名,有段时间可是名震京师的,万一遇上不顺心的事儿,他随意打杀前线的将领又怎么办?
虽是汉员,祁寯藻可以支持稳重的曾涤生,但绝不会支持悖乱、莽撞,随心行事的杨三。
“先帝宾天之前,曾对朕提及忠勇杨家将,如今正值国难之时,杨家解铜三千万斤,虽第一批不怎么顺利,但那边恐怕也在咬着牙关力挺朝廷,杨家之忠,自不待言,杨家之勇,诸位臣工也都看过了,自剿长毛开始,又有哪一个敢如此搏命血战?
不用杨三,对不起先帝对朕的嘱托!不用杨三,对不起云南杨家的拳拳报国之心!
五省兵权又如何?曾涤生朕都能用,这杨三就不能用了?”
穆荫拿着先帝做文章,四色棍也是一样,这话一穆荫的面色也就缓和了下来,而最后到曾涤生,祁寯藻的面色,却紧张了起来,这新帝是在威胁军机啊!
虽相权皇权之争,已经没了,但军机对皇权还是有一定制约作用的,这位新帝的岁数虽轻,但制衡的手段却玩的精妙老道,这杜夫子都教了新帝些什么东西啊?
事情就摆在面前,用杨三皆大欢喜,不用杨三咸丰帝也可以找个由头,罢了曾涤生,用曾涤生是老成之谋,曾涤生教条,是个忠君爱国的。
用杨三却是实打实的激进之举,杨三跋扈而狂悖,虽脑子不灵,但这样的人为祸的害处更大,他的心里没有规矩这两个字,只会率性而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