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忽然哈哈大笑,片刻方歇却又大声叹道:“没来太原府之前,常听人说其中英雄好汉无数,便是邻家小哥儿也是豪迈英雄,只近日一看,原来某奉送粮食来领取的人都没有一个,太原府多处英雄,果真浪得虚名!”
一边说着,他却用眼神去暗暗观察那大汉,一番话说反,果然那汉子大喝道:“休得小看我太远男儿,某取来,只怕到时候你这厮心疼起来!”这一声大喝便似晴天霹雳一般,直奖人群分开一条道路来,那汉子拔腿便大步流星向台上赶来,身后那女子才露出千娇百媚的颜色来。
杨戈远见识过的面容姣好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这女子其实也只能算是中上之选,只是这个女子,粗布裙衣分明能给感觉出清新又野性的一种美来。方才她身在那汉子后面,众人是没有多少人看见的,此刻汉子蹭蹭蹭奔上台子,他便出现在人们关注的视野之内。乍一看,没有人不吃一惊的,只因为她的个头。
此时,人们心中没有了对汉子上台取粮的百般念头,倒吸一口冷气心下不约而同都想道:“这女子真高!”
冀州汉子身体虽然不比青州并州凉州汉子的高大威猛,但个头之高却也是天下有数的。现在,那女子身边站着几个大汉,人们惊讶发现他们都要比这女子低矮上将近半个头。那汉子窜上台子,却还要比高大的杨戈远高出寸许,陈长春心下暗道:“那女子恐怕与少主也不差上下的高度啦!”
那汉子窜上台子面对杨戈远怒目圆睁,偏头去看看如山的麻袋,却忽然没有了怒气嗡声嗡气问道:“你果然要给大伙儿分粮么?”
杨戈远笑道:“难道还能分了zhih岸上我派人去偷回来不成?既然你来了,就带个头,能拿多少你拿多少回去吧!”
那汉子挠挠头有些不解,转头向台下看看那女子,却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就要给大伙儿分摊纳粮呢,不成想没有收偏偏要发,嘿嘿,没想到啊。”
杨戈远一笑转向台下百姓大声道:“官府的钱粮,那是从大伙儿手里面收上去的。他们贪污不说,他们截留不说,但那咱们的血汗钱充实自己的府库却眼看着那么多人饿死流浪而无动于衷,咱起兵一来是家仇,二来,便是要将他们压榨去的咱们百姓的东西拿回来,给咱们大伙儿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大伙儿放心,咱是穷人的军队,绝不向大伙儿征收那些苛捐杂税,也绝不眼睁睁看着大伙儿流离失所饿死冻死,咱打下来的,都是大伙儿的。千百年来,咱受那些官老爷们欺压多了,但咱忍受这么久却没有去反抗,任由他们掠夺了咱的口粮,抢去了咱的姐妹。但到了现在,他们还不满足,要咱们把命都较给他们。卢家皇帝整天在长安城中不晓得去打北胡人,不晓得富裕咱们穷人,只想着要把咱的姐妹们抢去淫辱玩乐,即便是这些咱们都忍受了,他还不满足,要把咱们的这条命也拿了去。咱们是没有人家那么多官兵爪牙,也没有那么多钱粮兵马,但是,咱现在也只剩下这条命了,不去反抗他也是死,反抗了或许也还是死路一条。但一样是逃不了一个死,为什么咱不去反抗和,死的轰轰烈烈,死的叫那卢诏老儿心惊胆战呢?”
台下百姓给他一番话说的起了心思,但却也只是起了心思而已,却不敢跟着他说出这些话来,只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表达自己的愤怒。
那汉子也给这一席话听得点头不已,眼神向台下那女子一瞄,见她颔首微笑状似鼓励,便挺起胸膛来叫一声道:“说的好!”
杨戈远转头向他微笑点点头表示感谢,转头继续向百姓道:“前几天纷纷攘攘的选秀入宫大伙儿都清清楚楚,不少人家的大好女儿家给这些官府掳掠了去,虽然美其名曰要送进宫去享受荣华富贵,却不知昨晚咱们进了太守府之后,发现好多姐妹们给这些个官员将领分了去供应他们玩乐淫辱。便在昨晚,咱们劝慰了姐妹们好生休息,然后要将她们送回爹娘身旁,才知她们里面不少人已经家破人亡没有家可以回去了。我一晚上都在想啊,就想为什么皇帝老儿这么欺压咱们,官府这么欺压咱们,为了他们活得快活,就能把咱们的性命不当回事,把咱们的兄弟姐妹高堂爷娘当作牛马看待呢?”
这回,不等那汉子说话,台下便有愤怒已经燃烧开来的汉子不顾身边女人拉扯老人阻挠,其中一人大声叫了起来问道:“那你知道了为什么么?”
杨戈远豁然抬手斜劈一下激昂慷慨道:“不为什么,就是咱们没有去反抗,就是咱们忍气吞声不去拿起刀枪将这些个一贯以为咱们只是一群软弱可欺的羔羊的官员杀个干净。他们第一次来欺负咱们,掳掠咱们的妻子儿女,咱们没有反抗,第二次来抢掠咱们的粮食猪牛,咱们忍气吞声。第三次,第四次,以致后来无数次,他们心里面便一直认为,咱们是不敢反抗他们的!咱们忍受了一次,忍受了两次,到了第三次第四次,就心里面已经麻木了习以为常了。所以,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咱们越来越软弱可欺。长此以往,咱们没有了活路,而那些个一贯欺压掳掠的国贼官员却越来越活得风生水起!”
那汉子喝一声彩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咱想也是这个理儿!”
杨戈远一笑却叹道:“这个道理,说起来明白的人还回少么?但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又有什么用啊,没有去反抗这些个贪官污吏兵痞匪霸,便是能将这些道理写成书去,那也是无用的啊!”
汉子不语,半晌叹道:“能有半亩地一头牛,百姓便心满意足;能又一天的口粮一口气在,百姓便忍气吞声不肯想其它道路。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性命太重要了啊!”
点点头,杨戈远对他的这句话表示赞同,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挥挥手道:“不管那么多啦,既然今天咱还在太原府,咱黑山军还在太原府,那就要让太原府的百姓过上一天日子!大伙儿,都分粮吧!”他明知百姓是安于天命不愿意反抗的,但亲眼见到诶天灾弄的衣食无所,人祸害得家破人亡,却还是不愿意或者是不敢去拿起武器反抗暴政朝廷,心下很是灰心,只对自己道:“究竟,哦是不是对的呢……”
那汉子却不懂杨戈远的心思,暗暗想女子看一眼时候,那女子努嘴指指山一样的麻袋群点点头,便转身镶着人群外面去了。
汉子得到她“可以拿粮”的暗示后,便向台下百姓拱手叫道:“既然大伙儿没有人愿意来开这个头,便由某家来吧。”转向陈长春问道:“却不知要怎生分才是?”
陈长春笑道:“一人扛着一个麻袋回去便是,不用过秤啦!”
汉子闻言一愣,有些不能相信道:“这,这可不成啊。太原府穷人多了去。虽然说是今年收成也快要下来了,但田地干旱墒情不好,种的时候就没有想着又个好收成的,这样一来,便又不下万户要靠着你们的分粮过日子,这样一人一包,那,那可怎么成?!”
陈长春嘿嘿一笑,看了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杨戈远一眼,向台下百姓大声叫道:“大伙儿不用担心,太原府官衙里面,还有那些个贪官污吏兵痞将领家里面搜出来的粮食不下百万斤,大伙儿只要给咱们黑山军留下一点口粮便是,其余的都是大伙儿的!”
在晚上,李凛也曾建议暗暗将那些数量骇人的粮食送出去以备在幽云两州军用,杨戈远却见得太原府穷苦人家甚多,选秀又弄得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心下恻然便下令将那些粮食尽皆分给百姓去。李凛想了想,心下自有一番计较,便也没有反对出来。
当下听陈长春这般说,人们相顾不能相信,却里面那些精装汉子一起喝彩一声,将肩头的农具交给旁边家里人,便向台子周围过来,要将那些粮食扛回家去。
杨戈远见年轻人有这番动作,脸上稍稍好看一些,心下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过,便向那汉子笑道:“兄台能够第一个上台来,便当作奖励兄台,尽管凭借自己力气,能扛多少便是多少!”
汉子大怒却不肯再向前去,转身便要跳下大步离开,却方才那女子带着三个汉子过来,先向杨戈远谢过了,再拉住那汉子再他耳边嘀咕几句,不说话只五个人跃上来一人扛起一袋粮食便径自去了,便是那女子,肩头扛着一袋粮食少说也有近两百斤,却仿佛力大无穷的好汉一般跟着前边四个男子大步流星去了。
陈长春见得他们没有道谢二话不说只扛了粮食便去了,登时大怒道:“这些人恁地贪心,居然一人一袋,也不知这般壮年人自己去耕种获得!”
杨戈远一笑看着他们的背影道:“陈舵主不必这样说,我看他们气度豪迈,便是那女子也是世间英雄不下纠纠男儿,这般急匆匆走了,说不得是有其它原因!”
汉子们排成一条长队,三人一组上台来接过黑山军骑兵送过来的一袋粮食扛在肩上,向众人嘿然一笑道谢过后,便下台去带着家人要回家去了。
杨戈远身在台上,见得台下尚有不少老年人站在圈外眼睁睁看着粮食却没有过来,低头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便向台下高声叫道:“此间有老人家不少,想来家中精壮不在。但有人愿意帮助老人家扛回粮食的,便帮忙一把。但不能顾及者,暂请安心,在这边稍稍等待片刻,我黑山军者便为你们扛回去!”
说罢转身向陈长春点点头,陈长春向身后一人交代几句,那人便去了,不过片刻身后带着数百人回来,过去向那些老人问了细致住址,便排队要帮他们分粮回去。
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军队,先是不敢在他们靠近的时候与他们说话,片刻便有那些精壮汉子快步将自己家的粮食扛回去便疾步奔回来帮别人,见得这些军士排队,一问之下登时起了好感,便都交口称赞起来。
见到这些汉子不再疏远黑山军,黑山据军人也哪里有过百姓这般对他们口口声声感激不尽称赞,两厢情愿地互相说这话,杨戈远心下也高兴起来,向身边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分粮着的陈长春笑道:“能有这样一个开头,百姓们接受咱们也就慢慢能实现啦!哎,咱们也不能有了这点给百姓暂时接纳的成绩便停止了对他们真心实意对待,这天下啊,要打是要靠百姓,要治还是要靠他们啊!若果军民只有利益结合而没有真心实意地联合,迟早,万千百姓还是要将着天下给推翻了的!”
陈长春眼看着川流不息的百姓,有所理解点点头,转头向着艳阳高照的天空看看,突出一口气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向杨戈远低声问道:“少主,那些个世家大族……”
杨戈远点点头道:“今天咱们这番动作,他们定然回心中有不满生出来。自古以来,开创天下的都是靠着他们这些人的支持才得以成事的,在他们看来,咱们这般做,那是要着手收拾他们的前兆,今晚的宴会,说不得就是他们趁着咱们‘得意忘形自掘坟墓’的当儿一举将咱们扑灭!”
陈长春心情沉重想了想问道:“那,咱们怎样对待这些人呢?”
杨戈远抬头看看天空,天边渐渐却有翻腾的乌云滚滚而起,仿佛无尽的变故便要从那里面即将出来。
陈长春也抬头去看,半晌听见杨戈远低声道:“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能用全力以赴的杀戮来化解啦!”
陈长春一惊正要说话,杨戈远已经转身过来打断他的话头道:“咱们要打江山,要求的虽然不是千秋万载永世不破,但也不能给那些个世家大族再实实在在暗中掌握了百姓死活。他们是天下间最强大的力量,是能够片刻便将咱们这几万人马颠覆在洪流之中,但咱们更应该看到,百姓这一股没有什么能够抵挡的不可预测大小的力量,虽然目前还是在千山万壑之中,但却真正是咱们要的力量啊!”
陈长春心知杨戈远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劝他,转开话题问道:“少主今夜赴宴,要咱们怎样准备呢?带多少人去合适?”
杨戈远转身去看百姓,只淡淡道:“赴宴只我一人足矣!你们,都准备好将来侵犯的敌人一网打尽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