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公主誓言（2）

清晨的街道显得有点寂寥，雾霭渺渺，行人很少，但是包子店前还是聚集了不少人，一笼笼刚出笼的热腾腾肉包子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沿着街道飘向远方，热情的老板娘系着满是面粉的白围裙，大声招待着主顾，几个帮忙的伙计忙里忙外，客人或者带走，或者坐在店里吃，要上一杯豆浆、稀粥，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刘孤峰仍然系着那把木剑，几个路过的人盯着那木剑，露出好玩的神色。来到包子店前，他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二十文铜钱，说道：“老板娘，给我来两个包子。”好心的老板娘转过脸来，接过那钱，笑道：“这么大的小伙子，吃两个怎么够呢，我给你三个，不会多收你的钱。”刘孤峰淡然笑了笑，说道：“多谢大婶的好意，我只有两个包子的钱，你们的生意也并不是很好做，官府收税的日子快要到了。”

老板娘满是油烟气的脸上眉头微微一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最近几年官府的税一年比一年重了，百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难过了，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总是来这里，总是买两个包子，系着一把奇怪的木剑，却让人感到真诚朴实，总是拒绝自己多给的包子。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用油纸包着递了过来，刘孤峰微笑将包子小心翼翼放在怀里。

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去，渐渐走进了一段正在拆毁的街道，勤劳的工匠们也已经早起了，叮叮咚咚正在打着地基，十分热闹，看样子是要建一座豪华的府第，内阁首辅宋天福的新府第，周围的住户们都被强迫搬走了。周姑娘到底会不会回来这条街道呢？现在的她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刘孤峰感觉心中越来越渴望，每天早中晚都要来这里三趟。

也许根本她已经走了，但只要存在一点点微小的希望，他都会去尝试的，再渺茫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这里比上次来显得更加颓废了，许多穷人残破的房子被推倒了，残垣断壁，屋顶塌陷，门楣倾斜，刘孤峰静静地走着，没有看见任何女子的身影，甚至连乞丐的身影都没有，淡淡的阳光照在了这残破的地方，增加了一点点生气。

想起了那天遇见的可爱小女孩和她的爷爷，刘孤峰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刚刚进入幽暗的巷口，就听见一阵稚嫩而绝望的哭喊声音传了出来，呜呜咽咽，令人闻之伤心落泪，那声音宛然是小婷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孤峰大步流星向那声音跑了过来，冲出了小巷，只见一面高墙之下有一张草席，一个女孩。

草席上是一个紧闭着双眼的老人，面色浮肿，青一块紫一块，干裂黑瘦的嘴角渗出了缕缕鲜血，旁边的小女孩在地上爬着，小手使劲拉着那张草席，沿着街道向外拉着，裤腿的膝盖处已经磨烂，露出娇嫩而被刺破的肌肤，小女孩满脸泪水，如同梨花带雨，芍药含泪，脸蛋上的神情却非常倔强，一边哭泣着，一边使劲拉着那草席。

刘孤峰快步走了上去，说道：“小婷，怎么回事？赵大叔究竟怎么了？”瘦弱的小女孩抬起头来，泪水迷蒙的眼睛望见了一个模糊却非常亲切的身影，那个好心的大哥哥，哽咽着说道：“爷爷，爷爷他去世了，被坏蛋给打得。”刘孤峰没有说话，脸色沉重，俯下身体仔细查看着赵大爷的身体，鼻间已经没有了呼吸，肌肤冰冷，已经死去多时了。

粗布衣衫上脏兮兮的脚印乱七八糟，脸庞的乌青，显然是被人打得，什么人会欺负这样一个生病的老人，刘孤峰只感到心里沉甸甸，五指不自觉握在了腰间的木剑上，皱着眉头说道：“小婷，别哭，告诉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赵小婷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小小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说道：“今天早上，那些坏蛋来了，想我们赶出家里，爷爷求他们再宽限一天，他们不答应，砸屋里的东西，动手打人，爷爷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打得吐血了……”

小女孩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稚嫩而哀伤欲绝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刘孤峰拍着小婷瘦瘦的肩膀，说道：“小婷，你家里还有人没有？还有别的亲戚没有，我送你去他们家。”小女孩抬起头，大眼睛似乎饱尝了人间的悲伤，说道：“我没有亲人，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拖着爷爷去看大夫，那些医生会把爷爷救活的。”

医生救死扶伤，但一个死人是无法救活的，可如何对一个伤心欲绝的孩子说这些呢！刘孤峰把小婷的手指紧紧握在掌心里，坚定地说道：“你有亲人，大哥永远是你的亲人，大哥会照顾你的，也会照顾爷爷的，一定都有大哥做主，你不用操心。”赵小婷俯在他的怀里，肩膀抽搐着，本已经绝望的眼睛中却有了一丝希望。

刘孤峰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苍凉，说道：“小婷，你饿吗？”小女孩迟疑地看着他，点点头，小小的手指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刘孤峰双手仔细地揩去女孩脸上的泪痕，把怀中的两个肉包子递了过来，笑道：“吃点东西，如果你饿着肚子，爷爷也会不开心的，笑一笑，坚强一点，爷爷会很开心的。”赵小婷发现是香喷喷的肉包子，眼中发出高兴的光芒，可是咬了咬嘴唇说道：“大哥，爷爷也没有吃饭，给他先吃，大哥你也吃一个吧，小婷只吃半个就行了。”

“我已经吃饱了，不饿，爷爷暂时不想吃，到时候我们再给爷爷买东西，我来拖着爷爷走。”刘孤峰弯腰拉着那背负着老人尸体的凉席，小女孩大大咬了一口肉包子，汁水流了满嘴，仿佛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说道：“大哥，肉包子很好吃，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香喷喷的肉包子，爷爷的病需要很多钱，可爷爷总是很痛我，还给我买糖吃，我吃一个肉包子，另外一个给爷爷留下，等他醒了再吃。”

小女孩扭头望着闭着双眼的老人，微微笑了。刘孤峰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小乞丐第一次吃肉包子的感觉，那时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给他的，到现在他永远忘不了那姑娘，周小姐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何方？

赵小婷一小口一小口咬着，脸上荡漾着高兴的微笑，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望着爷爷，喃喃自语：“爷爷死了，但大夫一定可以把爷爷救活的，等爷爷活了，我告诉他，大哥哥现在是我们的亲人了，我又多了一个亲哥哥。”

凉席在街道的青石板上拖出沙沙的声音，老人的尸体已经冰凉，秋日柔和的阳光投射下来，映出一大一小两个长长的人影。街道很荒凉，角落里枯黄的落叶和杂草。

还没有走出巷口，前面就冲出来几个大汉，满脸横肉，堵住在巷口，他们的影子仿佛怪兽一般，刘孤峰停在了他们身前一丈处，平静地看着他们，赵小婷瑟缩地躲在身后，低声说道：“就是这样坏蛋打死了爷爷，大哥，我们绕开他们，我不怕死，可我怕他们打大哥，他们有十几个人，而大哥只有一个人。”

刘孤峰冷静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打赵大叔？他并没有犯任何错误，我一定会向官府告发你们的，赵大叔死了，你们必须有人付出代价。”那群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光头汉子看样子是老大，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冷笑着说道：“管闲事的，连内阁首辅宋大人的闲事也敢管，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们替首辅大人办事，这个该死的老头竟然不肯搬家，真是他娘的活该。”

刘孤峰继续说道：“人命关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夺去他人的生命，我想首辅大人根本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他根本不会同意的，我会让官府伸冤的。”

高头大汉双脚一跺，双臂夸张地胡乱挥舞着，脸上显出一副贼好玩的神情，说道：“你他妈的懂不懂做官的道理，我们是宋大人的人，忠心耿耿为他办事，难道他会为难我们，他是京城最大的官员，没有人敢拘捕我们的。”

身后跟着的汉子有瘦高的，有矮小的，有肥胖的，有强壮的，此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就是宋天福的下人，想不到今日竟然遇到一个如此好玩的古怪青年，瞧他腰上的那柄木剑，真他妈的好笑，就这个傻帽还想当剑客。刘孤峰沉静地说道：“不管如何，我会亲口告诉宋天福宋大人的，请他秉公处理此事。”

光头大汉摆摆手，说道：“我们不跟你玩了，赶快滚远一点，这里没有你的事情，把这具尸体留下，我们不为难你。”是的，如果这具尸体被那个可恶的女魔头发现了，宋大人可不会为了他们这些小人而得罪女魔头，当然他们也明白宋大人的意思，办事要讲究不留蛛丝马迹，甚至痕迹都不能留下，何况女魔头刚刚返回京城。

刘孤峰眉头微微一皱，坚定地说道：“我不会留下的，你们没有这个权利。”赵小婷略带惊慌的大眼睛瞧着爷爷的面容，小手紧紧抓住了刘孤峰的衣襟，仿佛大哥哥的身影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光头大汉冷哼一声，拔出匕首，说道：“你清楚吗，你是在和内阁首辅宋天福大人作对，既然你不离开，我们只好收拾了你，让你在阴曹地府和这个老头见面吧！”

两个形容猥亵的汉子从身后跃了出来，狰狞地走了过来。刘孤峰右手悄悄握住了女孩略显冰冷的五指，左手按在腰间的木剑剑柄上。对面的汉子们在准备看热闹，想看这个傻帽青年肚子里面喷出鲜血痛苦嚎叫的样子，苦苦求饶的样子，十几个人对付一个人，无论那个人再怎么勇敢，也只有狼狈逃窜的份儿，而他们已经封住了巷口。

没有逃路。刘孤峰并没有打算逃走，脸上露出淡淡而自信的微笑，说道：“小婷，不要怕，一定都有大哥来顶着。”小女孩的稚嫩声音有些发抖，说道：“大哥，要挨打我们两个一起挨打，要死我们两个一起死，我绝不离开大哥。”好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只有八岁，正是那种最天真童言无忌的年纪，刘孤峰紧紧握着她的小手。

一眨眼，谁也没有看清楚，冲上来的两个汉子惨叫着倒了下来，浑身痛苦，在地上疯狂地扭曲着身体，光头大汉愣住了，挤了几下眼睛，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刘孤峰手中握着那柄木剑，棱角分明的木板剑身有些颤抖，脸上神情泰然自若。光头大汉不信邪，狞笑一声，指挥着所有的人向前冲来，好汉难敌人多，阳光投下一片杂乱的影子。

光头大汉看清楚了，那木剑灵活地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打在一个兄弟的脸上，顿时牙齿崩掉了几颗，另一个兄弟被打中了小腿，惨叫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七八个汉子全被奇怪的木剑打倒了，光头大汉肩膀也挨了一记，火辣辣的疼，整条膀子都使不上力，双眼惊骇地望着那古怪青年。刘孤峰淡淡说道：“这下你们可以让路了吧！我一定给向官府伸冤，请求秉公处理！”

众汉子们瑟缩着，着，挣扎着站起身来，相互搀扶着一溜烟逃出了巷口，转眼间不见人影。赵小婷眼中显出兴奋的神情，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格格直笑，羡慕地说道：“大哥的木剑好厉害，把那些坏蛋都打走了，现在我们安全了，那些坏蛋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小女孩的面颊还有点泪痕，可在阳光的照耀下脸上却灿烂如花。

官府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一定会有人秉公处理的，也许满城黎民口中的那个公主殿下会为他们讨回公道，刘孤峰抬头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微微笑了，相信这个圣女一般的公主能够和传言中一模一样，美丽漂亮，公正无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