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梁汉生脱得只剩一条裤子,那裤子已经破烂不堪,屁股上透着风,女子掩嘴格格笑着,倒让梁汉生有点不知所措,一翻身跳进了浴盆里,热腾腾的水萦绕着他,梁汉生舒服地几乎哼起歌曲来,那女子走到旁边,脸蛋润红,递过一个干净的毛巾,笑道:“梁大哥,我帮你搓搓。”
梁汉生没有反对,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有点心神恍惚,女子的手指很纤长,但因为长期的操劳有点粗糙,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被这样一双手轻轻搓着背,细细抚摸着那些伤痕,梁汉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没有一点邪念,有的只是感谢和赞美,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笑道:“大家都叫我李丫头。”
梁汉生哈哈笑道:“你这是国姓啊,说不定几代以前还和当今皇上是一家子呢!”李丫头开心地笑了,说道:“梁大哥开玩笑了,就算真是吧,现在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父母都在饥荒中饿死了,我在衙门里面当丫鬟,凭自己的本事养自己。”梁汉生说道:“我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坚强自力的女孩,和飞雪几乎一样的性格。”
李丫头用毛巾擦过梁汉生的肩头,说道:“飞雪是谁?我猜她是你的老婆,一定很漂亮,很贤惠,自古美女爱英雄,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梁大哥。”梁汉生大声笑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笑,十分开心,说道:“你猜错了,飞雪是我的妹妹,虽不是我的亲妹妹,却比我的亲妹妹还要亲,现在大伙儿都不叫她的名字,叫她银狐。”
李丫头瞪大了眼睛,十分崇拜的样子,惊奇地说道:“银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银狐,她是我们所有少女的骄傲,我听姐妹们说过,银狐不仅年纪轻轻,貌美如花,而且武艺高强,精通兵法,屡次打败官兵,连男子都没有超过她的,实在让人羡慕。”梁汉生微笑着说道:“她才十九岁,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我知道她的为人,她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奇女子。”
可以想象,一个十九岁的芳龄少女,率领上万的兄弟,纵横中山,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是多么的浪漫和纯真,这却是真实的。李丫头俏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帮助梁大哥擦背,的肌肤洗去了血迹和污渍,露出原来的青铜之色,让少女的心中不住颤抖。梁汉生笑道:“李姑娘,没有你的事情了,我自己来吧!有些事情你们女孩子不方便的。”
李丫头羞红着脸,低着头把毛巾交给梁汉生,然后轻盈地走到一旁。浴盆里的水变得有点浑浊了,梁汉生一边擦着,一边想到,李丫头是一个好姑娘,如果谁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可现在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女人的命运极其悲惨,梁汉生有些担心,却叹了口气,自己是一个漂泊江湖的人,何必耽搁一个青春姑娘呢?忘了她,快意恩仇才是江湖人的生活,儿女情长是累赘。
洗净了擦干身体,梁汉生躲在屏风后面,接过李丫头递过来的一套崭新衣服,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李丫头眼前一亮,面泛荣光,兴奋地说道:“梁大哥很英武,很深沉,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一定可以迷倒不少女孩。”梁汉生呵呵笑道:“我的李姑娘也很漂亮,很贤惠,一定有不少棒小伙子追求你的。”李丫头害羞地低下了头,一个英雄在赞美她。
李丫头推开房门,那个谢师爷还在站着,呵呵笑道:“我听见两位聊得很开心啊,不过知府大人邀请梁大哥走一趟。”李丫头咬着嘴唇,显然有点害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根本没有欢笑的权利。梁汉生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走吧,去见见知府大人,不知道谭知府有何要事找我商量。”他漠然跟谢师爷走了,当然知道背后女孩清澈的目光,她是一个好女孩,他只是一个囚犯,有些时候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的美好。
刚刚走进幽静的小院,只见一阵哈哈大笑,谭知府身穿官服迎了出来,胖胖的脸上全是笑容,身后紧跟着昌平府总兵大人岳武,也是一脸笑容,谭知府朗声说道:“我们等梁大哥好久了,来来来,我们去喝几杯酒。”岳武高声说道:“梁大哥,风采依旧照人,实在可喜可贺。”梁汉生坦然说道:“很抱歉,让两位大人久等了,我们好好喝上几杯。”
中山最大的乱军“疾风”掌门人梁汉生竟然被官府如此欢迎,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相信,死在“疾风”手里的官员不下百人,死在官府手中的“疾风”兄弟也有数千人,而且梁汉生被关在大牢里折磨了将近半年,短短一日,官府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由恨不得杀死他变成热烈欢迎他,即使再聪明的人也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键。谢师爷楞楞站着,脑子里一团雾水,谭知府究竟发了什么神经,难道不知道梁汉生是官府的死敌。
三人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情意绵绵,走进了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桌酒席,十盘精致的小菜,山珍海味,油光发亮的酒壶里沁出香醇的酒香,一丝丝飘进了梁汉生的鼻孔里,这样一桌隆重的酒席,实在不像招待一个敌人的样子。谭知府、岳总兵、梁汉生依照主次坐了下来,乖巧的侍女上前给三人斟酒。
谭知府满面春风,笑道:“梁大哥,本知府恭喜你。”梁汉生淡然反问道:“何喜之有?我今天是你的座上宾,明天就是你的刀下鬼。”岳总兵一张充满风霜的脸,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军士,说道:“梁大哥说笑了,大哥今天是我们的座上宾,明天也是我们的座上宾。”谭知府举起酒杯,说道:“我们为梁大哥的健康,敬一杯!”
岳武率先举起酒杯,梁汉生微笑着和他们碰了一下杯子,三人一干而尽。谭知府指着一盘硕大的龙虾,说道:“梁大哥,多吃点东西,特别是肉,这样对身体有好处。”梁汉生说道:“对,这么贵重的东西,平常百姓家岂能吃得起,当然不能浪费了。”毫不客气,对着几样菜大快朵颐,闷头吃菜,但他清楚,谭知府不会平白无故如此低声下气,请他吃饭。
岳武眉头微蹙,说道:“‘疾风’的首领银狐确实是一个奇人,我们中山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在她手里吃过亏,我和银狐虽然是对手,但却对她十分敬仰,梁大哥是她的兄弟,一定对她十分清楚。”梁汉生自倒了一杯酒,陶醉在酒液的芳香中并不说话。谭知府笑道:“我也非常敬仰银狐,只是没有机会亲自去拜访,如今银狐找我们了,实在是让本官有些欣喜,有些吃惊。”
梁汉生哈哈笑道:“谢谢两位对银狐的夸奖,只是大人夸奖贼人,难道不怕人诬告大人通敌吗?”谭知府一脸温和,眉头微微一扬,品尝了一口小菜,说道:“如果有人诬告我,那纯属是无稽之谈,本官为人清正廉明,些许小人并不放在心上。”岳武缓缓说道:“不知道梁大哥是否想与银狐见面?你们兄妹大概有半年时间没有见面了。”
梁汉生心中一紧,不可能的,银狐不可能被官府抓住,该死的狗官到底有什么企图?说道:“即使十年不见,我们依然是最好的兄妹,这点不劳大人挂念。”谭知府呵呵笑道:“梁大哥误会了,你们兄妹就快要见面了,明天你就可以出城了,银狐离昌平府并不远,兄妹团圆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我们再敬梁大哥兄妹团圆一杯。”
昌平府的两个大官一同给强盗敬酒,实在是滑稽,三人都是微微笑着,形色不露于面,心中暗怀鬼胎。梁汉生赞道:“好酒好酒,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酒了,我不知道谭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走出昌平府了,不知大人是要派五千官兵护送我呢,还是对付‘疾风’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即使一个傻瓜也明白,官府不会平白无故放走重要犯人。
岳总兵爽朗地笑道:“梁大哥不必多疑,我们已经给大哥备好了马和干粮,大哥明天就可以走了,今天我们是为梁大哥践行的,一起喝个痛快。”梁汉生脸色一紧,皱眉说道:“践行,我还是不明白,猫只会玩弄耗子,两位大人是否见过猫和耗子和睦相处。”官府是猫,“疾风”是耗子,这样的比喻让岳武有些脸红,如此低声下气款待一个贼兵首领。
谭知府连忙打圆场,笑着说道:“我们并不是没有要求的,前天在城外五里处发现了银狐的行踪,梁大哥见过银狐之后,带给银狐一句话,我们就十分感谢。”梁汉生笑道:“有什么话,如此重要。”谭知府和岳总兵相互看了一眼,悄悄说道:“告诉银狐,让她不要伤害李小姐,一定不要为难李小姐,否则我们也很难办的。”
李小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让两位地方大员如此重视,放了一个朝廷重犯来传递一个消息。梁汉生隐隐感觉,李小姐是这件事情的关键,身份必定非同小可,而且银狐似乎抓住了李小姐,以李小姐来要挟官府放了自己,实在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
堂堂朝廷地方大员低声下气款待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银狐果然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