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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银狐(4)

作者:萧骚 字数:3463 更新:2023-01-23 20:54:17

五天的时间,仅仅一眨眼就过去了。胡青隆的伤势也好了很多,按照秦虎的说法,是绝对不能下床走路的,但是胡青隆拄着简易的拐杖已经开始走路了,尽管有些趔趄不稳,双脚发软,但每天他都要走上半个时辰,透透气儿。因为秦虎的关照,贼军中并没有敢于明显地为难他,但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朋友,秦虎也不是,没有朋友说话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

胡青隆用胳膊夹着那根榆木的拐杖,走出了帐篷,每走一步都要咬紧牙齿,额头上渗出了涔涔汗水,他仍然坚持着走路,在平坦的大路上走着,却仿佛比爬山还要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坐在旁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这里是一个山区,秦虎的贼兵追击进入了山区,难道李小姐他们在山区,陶瞿怎么样了?

前方两旁都是庄稼地,种着绿油油的稻米,一眼望不到边际,现在平坦的稻谷已经被踩平在了地面上,是贼兵用脚踏平的。这里并不是赵天王的地盘,所以用不着客气,贼兵强行军几天,当然需要解放放松一下压力。村庄就在庄稼地的后面,这里地处山凹间,本是一个田园风光的村落,现在村子里冒起了浓烟,一股股的浓烟冲天而起。

简易的军营里除了日常防守的贼兵外,其他贼兵都已经出去了,他们的目标是那个村庄。村庄里面有粮食,运气好的话也许有银子,有牲畜,可以烤来吃肉,香喷喷的鸡肉让人垂涎欲滴,当然还有女人,不管是十岁的,还是六十岁的,贼兵们都是非常兴奋,军队里的生活很枯燥,他们需要一点乐趣,他们是贼兵,能享受一天便是一天。

那么男人和孩子呢?健壮的男子可以强行抓进军营充军,过不了多久,经过血雨腥风,烧杀抢掠,再淳朴的男子也会变得和贼兵一样,对银子和女人充满狂热的兴趣。孩子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不仅仅要浪费粮草,而且会带来很多的麻烦,为了防止孩子报仇雪恨,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最仁慈的办法就是任其自生自灭。

胡青隆凝视着村子里的浓烟,苦涩地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贼兵,现在的官兵也同样腐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无依无靠疼痛挣扎的黎民百姓。圣明神武的皇上李鉴养尊处优,和后妃们在皇宫里整日嬉戏游玩,天下是李家的,铁桶般的江山将会万世存在,这是皇亲国戚们的言论,他们看不起黎民。

除了李小姐,整个朝廷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个会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的官员。所以他必须拼了性命,也要保护李小姐的安全,只有她才是整个朝廷,整个天下黎民百姓的希望。可惜这一切,都因为赵天王的存在而变得非常困难,赵天王当然也明白李小姐的价值,否则不会派出秦虎率领贼兵追击的。

村子的外面闪过许多贼兵的身影,偶尔响起女人尖利的哭泣声,还有孩子无助令人心碎的嚎哭,许多草房燃烧起了熊熊火焰,一些个贼兵喜气洋洋,带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返回军营。胡青隆转过了脸,不忍心再看那村庄,如果他有精兵五千,他一定会杀光这些贼兵,不,即使有一百人,他也会血拼到死,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身负重伤,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男儿的热泪滴落了下来,落在草丛间,滚烫滚烫的。

凉风阵阵吹在他瘦削的脸颊上,五指用力握紧了拐杖。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胡兄弟,原来在这里啊?”即使不用回头,胡青隆也知道那是秦虎,除了秦虎,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和他谈话。胡青隆急忙用衣袖擦着脸,掩饰那泪痕,淡淡说道:“秦将军找我有什么事情?”秦虎往日坚毅的神色中竟然带了一丝疲惫,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说说话而已。”

秦虎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虎目远眺,眉头紧蹙,村庄里面还在冒着浓烟,稻谷田地里有几具散乱的尸体,那是在逃亡反抗时,被贼兵无情所射杀的。胡青隆一声苦笑,说道:“秦将军,你的战士真是非常勇猛啊,整个村子都被搞得鸡飞狗跳,估计杀了不下数万官兵吧!赵天王也会对将军的功绩刮目相看的。”

秦虎淡然一笑,对话中讥讽之意没有丝毫责怪,叹了一口气,说道:“胡兄弟,战争总是残忍的,我们义军会有死伤,官兵也同样会有死伤,这个村庄在这个乱世上是无法独立的,它注定要承受战争所带来的苦难,只是迟一日早一日罢了。”胡青隆轻蔑地说道:“你们这种行径也配叫义军,不知道这个伟大的称号是谁发明的。”

秦虎眺望着远方的浓烟,雄厚的肩膀像往日一样笔直,说道:“我是赵天王的结义兄弟,但我们关系只是主仆关系,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好,我是他的将领,一切必须听从他的命令,王独、邓通是赵天王的亲信,他们想做什么,我根本无权干涉,我的任务是活捉李小姐,我可以约束自己的亲兵,但是对于别人,我没有那个权利,士兵们打了几个月的仗,很辛苦,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胡青隆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士兵们需要放松?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残杀百姓的,以欺凌百姓为乐。”秦虎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江北很混乱,已经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没有人是为了保家卫国的,大伙儿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否则谁愿意跟官府作对,官府欺人太甚了,官逼民反,徒呼奈何。”

官逼民反,江北是混乱黑暗的,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别人,杀死别人,这难道是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胡青隆默默无语,凝视着满是烟火的村庄,天空是阴沉沉的,没有云彩,没有阳光,风沿着山坡刮了下来,军营里的旗帜有些破旧,迎风颤抖着,贼兵们接二连三带着战利品返回了,每个人都是得意洋洋,屠杀手无寸铁的村民实在是太简单了,只是一场简单的狩猎活动。

两人静静坐着,静静看着,村庄的中央突然燃起了大火,冲天的火焰十分明亮,一个脚步踉跄的女人跳进了火焰里,火焰能洗刷她身上的污秽,黄色的火苗是多么纯洁而不可侵犯。焦黑的墙壁,倒塌的屋顶,破烂的水缸,衣衫不整的女人,天真孩子的尸体,双眼麻木的男人,这是所谓义军带给村民们的东西。

斜坡的一条小路上,冲上来一个人影,向着这边跑了过来,胡青隆看得很清楚,那人是秦虎的弟弟秦翼,一脸愤慨,怒气冲冲喊道:“大哥,你都看见了,王独、邓通两个简直不是人,简直是王八羔子!”秦虎脸色凝重,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地望着村子。秦翼站在大哥面前,五指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上,胸膛不住起伏,喘气吁吁。

秦虎缓缓说道:“有没有李小姐的下落?”秦翼微微一愣,望了一眼胡青隆,有些犹豫。胡青隆心中猛然一颤,侧耳聆听着。秦虎说道:“说吧,没有关系的,难道你怕一个人连路都不能走的人逃出来泄露消息吗?”秦翼正色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有一伙三十多人的骑兵向北走,但是到了北部山区一带突然没有了消息,根据前面溃败的士兵回报,‘疾风’的人似乎插手了此事,而且‘疾风’的老大银狐带人来到了江北,目的不明。”

秦虎皱眉沉思了片刻,说道:“目的不明?我记得半年前中山行省发生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情,‘疾风’首领之一梁汉生被官府用计给抓住了,关押在防守严密的昌平府,银狐突然来到江北,肯定是有目的的,虽然我还不敢肯定,但是我确信李小姐百分之九十落在了银狐的手里,江北是赵天王的天下,中山是‘疾风’的天下,银狐没有理由不知道李小姐的巨大价值。”

秦翼点点头,郑重说道:“‘疾风’的人不是吃醋的,如果李小姐真的在银狐手里,大哥准备怎么办?”秦虎目光坚毅,沉声说道:“这里是江北,我们是主人,‘疾风’是客人,主人当然要好好招待客人,即使‘疾风’退回了中山,只要确定李小姐在他们手里,我们也要追进去,赵天王的军令如山,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现在我们总共有多少人马?”

秦翼说道:“我们自己的兄弟有三千人,加上王独、邓通的人马,总共还有七千人,骑士大约有五百人,‘疾风’的人应该不会超过三千,他们在中山的总部人数也从来没有超过一万了,我不相信银狐会把所有的兄弟带到江北的,那么他们中山的基地肯定要被官府一窝端掉。”

秦虎站起身来,拍拍了皮甲上的尘土,说道:“‘疾风’的人虽然少,但是作战勇猛,而且银狐素来机智多谋,屡次战胜官兵,不可小觑,我们必须谨慎从事,能避免战争就避免吧!翼弟,你通知一下其他的将领,今天晚上召开会议,决定如何应对银狐插入进来的问题,另一方面让我们的细作好好侦查确定,李小姐究竟在不在银狐手里。”秦翼点点头,转身迅速离去了。

胡青隆朗声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秘密透漏了出去。”秦虎没有回头,轻描淡写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胡青隆内心苦笑,贼兵将领竟然把自己当成朋友,而且这个朋友救了自己的命,但是现在朋友正在搜索抓拿李小姐,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李小姐落入贼兵手里,即使是朋友也绝对不行。

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信任的。

胡青隆淡淡笑道:“你可以算是我的朋友吧!我永远会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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