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们向往着学业结束后,为祖国的边疆繁荣干一番事业时,迎来香港回归的喜讯,我们正陶醉在欢乐中时,谁会想到,这时接到我父亲的几次家信和电报,催我立刻回香港,要在香港回归前移居加拿大。并为我的婚事作了安排。让我将贺男也带去香港,一起迁往加拿大,要贺男不愿意便和他断绝一切关系,让我到外国另找恋人。
这样的信与电话,一次比一次严厉,并下最后通牒:再不回香港,就断绝父女关系,再也不等我。并在昨天来电话,他已要带领全家,离开香港前往加拿大,哭着说让我保重。
敬爱的领导,同学们:在家我是一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来到大学虽然得到一些锻炼,但离独立生活还有极大的距离,这样的信和电话,实在是断了我的生机。为此,我与贺男彻夜长谈,他家境贫寒,只有陪我哭泣,也是一筹莫展,又不想和我分离,在此绝望之际,他愿陪我共进黄泉,既然生不能做夫妻,那就让我们做一对殉情的古人吧!
永别了!尊敬的领导和老师;永别了!我的祖国和亲人。
西山岛大学学生:由佼佼贺男绝笔九七年香港回归前夜。
"唉!糊涂的孩子。你们怎能做这样的傻事?"关尚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挥了一把老泪悔恨地说:"怨我们哪!没有及早发现学生的心情变化呀!才使这样的悲剧发生。"
冯念文早已是泣不成声,听了校长的话,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谁也不能怨,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悲哀,有谁能理解香港女孩的难处哇?像佼佼同学的处理方法,倒也是一种解脱,她的果敢行动,我很佩服。"
"什么?念文你说什么?"关尚文被她的话震惊了,惊慌地问道。
"爸别紧张,我是触景生情,信口说说而已。"冯念文淡淡地说。娇艳的脸上有了刚毅的表情。
听了念文的话语,看了念文的表情。关尚文有些惊慌失措,预感到有些事情就要发生,头翁的一下跌坐在树旁,突然苍老了。念文见到干爸的样子,忙搀起他的胳膊,亲切地说:"爸!是我不好,让您操心了。刚才是我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边说边搀着关尚文走向前面的大槐树边的长椅上坐下。
"孩子,是我不好,我只知道你能干,有才华;只知道你上进心强,办事让人放心。但对你的关心太少了!更不了解你心中有何难言之隐哪!"关尚文惭愧地说:"我对不起你妈,你妈临终还委托我照看你。可我只知道工作,竟辜负了她呀!"关尚文悔恨地锤着自己的头,说不下去了。
"爸爸!别这样!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和晓莲妈妈像我生身父母一样,怎么能说有愧呢?"冯念文哭着说。
"孩子,别哭!要有勇气面对人生。做人难哪!只有敢于在艰难中战胜自我才有光明,才有奔头,才有乐趣!像由佼佼她们那样,人还能活吗?战胜自我后的欢乐才是真正的欢乐!"关尚文激动地说,是在激励女儿,也是在自我表白。
冯念文听了他的话,虽然止住了悲声,但神情更加沮丧,陷入难以克制的痛苦之中。关尚文见此,叹了一口气说:"念文哪!你知道这棵树的经历吗?它也是一个生命,它也有感情,也有苦难的经历呀!但你看它他如今活得多茂盛,多骄傲哇!"
"草木有生命,但与人终归不一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冯念文看着亭亭如华盖的槐树,听着树叶如泣如诉的沙沙声,不由自主地说。
"不!它不但有生命,也有感情!正因为它有感情,才有今天旺盛的生命!才有今天的繁荣!"关尚文手摸着那粗壮的树干,满怀敬意地说。
冯念文看着这棵大槐树,见合抱粗的树干上斑痕累累,粗糙的树皮脱了一层又一层,伞形的树冠将地下笼罩出方圆四五十米的树荫。她苦笑了,摇摇头没再说话。
"孩子,这槐树少说已历百年,它的年轮记下了经过的风风雨雨和酷暑严寒;树干上的伤疤是苦难的见证;它的死而复生伴着人间的悲欢;它的枯荣历数着,看到的哀愁与欢乐。"
"咯咯!"冯念文破涕为笑了,"爸爸,不怪人们都说你是百湖的才子,在此心伤神劳之时,竟能借一棵槐树,抒发诗一般的哲理,开导他的女儿。唉!我理解您的用心良苦啊!"
"念文!不是我在借题发挥,我也是触景生情。这棵树,确实有它不平凡的历史。"关尚文看念文强装出的笑脸,心中更是难受,又严肃地说:"传说在很久以前,在这千里荒原上,稀稀落落的生活着关里关外逃荒的人群。他们自食其力,过着安宁单调的生活,渔猎耕农,倒也吃喝不愁,日子过得很舒心。"
冯念文不解地看着关尚文,心中在想:"我这干爸,想说什么呢?"
"谁想到,这平静的生活,自日本入侵中国以后,日本关东军的铁蹄,踏进了这片荒原,在这里建起大大小小的兵营,据说那个西大营,就是日军的一个司令部。从那时起,荒原的人们陷入灾难之中。先是并屯,强迫人们迁到一起组成村落,以便于他们管理。防止人们抗日;接着又大肆搜查抗日游击队,和反对并屯的人,将他们押到这棵大树下和那河边,进行集体屠杀,无数的抗日志士和善良的百姓,就惨死在这棵树下和那河边。从那时起,这两处成了日寇的杀人场。天天在这里杀人。河里流淌着血水;树下的土地成了血红色,草木在悲哭声中全枯死了。就连这棵老槐树也在杀人的枪声中干枯而死,那河被人们称为砍头河。"
冯念文听得心惊肉跳,气得咬牙切齿。
"解放后,党中央决定开发北大荒,王震将军率领十万转业官兵来到这里,勘察地形,建立军垦农场。王将军将他的战马,拴在这颗已经枯死多年的树上,坐在树下休息,指着下面的荒原,让陈镇北将军在这里建一座农场。陈将军按他的指示,建起了现在的百湖农场。"
冯念文听得入神了,频频地点头;听着,思考着。
"就在建场的当年雪化冰消之日,这棵老槐树竟神奇的活了,长出了绿叶,开出了芳香四溢的花。在日寇铁蹄下幸免活下来的老人,见这树死而复生,都跑来观看奇景,有的竟焚香祷告,称它为神树。也就从那时起这棵树成了人们心中不屈的象征,一棵树竟成西山岛的代名词。"
关尚文满怀深情地讲述,深深地打动了冯念文的心。她不由得说:"这是人们出于对王将军的崇敬,编的神话吧?不过这是也好,神话也好,说明人们对王将军的热爱,对善恶的分明,还是令人感动的。"
"这也许吧!但我在北大荒这么多年,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这大槐树的繁华我年年看,年年如此。可是说来也奇,在哪十年浩劫之时,我亲眼见这棵槐树,不但不再开花,而且再不见茂盛的枝叶,就像一位苍老的人,让人看了心酸。拨乱反正之后,这棵树又恢复了生机,又是年年开花,特别是改革开放这几年,你也亲眼看到,这棵百年老槐,是何等老当益壮啊?"关尚文说到这里,变得非常兴奋。竟像孩子一样紧紧的拥抱着老槐树。
冯念文被干爸的举动惊呆了,她的心在颤抖,在深思干爸讲述的深意。良久,关尚文恢复了常态,用企盼的目光看着冯念文说:"念文哪!一棵古树尚且能经得住沧桑的变迁,树死心不变,根不烂,牢牢的耸立在山顶,展现着爱憎的感情,何况我们人哪?"
"爸爸!我懂了。你放心吧!由佼佼他们的死是不值得的,是无知的!树木尚且有感情,不怕风雨的折磨,何况我也是人?尽管我心中的感情线已经死了,但今天又被爸爸你救活了。"冯念文的话说到这里,被突然的话声打断了。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经得起风浪才不愧是有出息的青年!"万晓莲边说边向树下走来。
万晓莲在瀑布下,处理由佼佼事件的善后中,见冯念文神情有些反常,便想让她离开现场和关尚文一起回学校,但见自己的丈夫和她一起向山顶走去,知道他要做念文的工作,便没理会。可是现场的一切处理完了,也不见丈夫和念文回来,心里很着急便也向山顶找来。一到山上听丈夫在讲一棵树的经历,她听得入了神,明白丈夫的用意,便没有打扰。当听到冯念文的话,便适时的接过话头。
"妈!您来了?"冯念文忙说。
"我来一会儿了,听你爸讲一棵树的感情我入了迷。孩子,近来看你的心情好像不大好,有什么话就跟我们说,看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啊?跟我说,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看妈能不能帮你解决?"万晓莲的慈母心肠毫无做作的意思,深深地打动了冯念文。
"妈我的好妈妈!"冯念文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在万晓莲的怀里,"我苦闷哪!有时真想死了算了,何必在人世间受这样的折磨?"
"傻孩子,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有啥样的苦闷,难道比你干爸和我年轻时还苦吗?你有我们照看,还有你的赵妈妈和你的生身父亲在关心你,又有优越的生活条件,难道感情的事,你就经不起考验吗?"
"是啊,看起来我的环境和条件别人是没法相比的,我有三个妈妈,和两个爸爸在关心我和爱护我,尽管我的生身母亲不在人世,但我还是体会到父母之爱,是应该感到幸福的。但是,压抑在我心头的仇和恨,越来越困扰着我,我不敢说,不想说。可是,现实生活的无情,已经把我逼到绝望的地步。今天听了我爸的关于一棵树的述说,想到他的遭遇和勇气。我爸能活下来,我的苦闷又算个啥呀?所以我想明白了,只有把心里多年来的苦闷说给二老听,才有我活下来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