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让妈妈当面表态。妈妈刚才不开口,已经想了很多,听二弟这么说,只好说:"我也听明白了,如果我答应,两个孩子在一月之内就得成亲,成亲后,我女儿就得远走高飞,是不是?"
"这"二叔突然想起关香喜老叔的话,心里一阵难受,"姐姐,这是缘分,也是天意呀!"
"她二叔,洪江,你们让我和孩子好好商量商量。我可就这三个命根子啊!"妈妈的话中带出了悲腔。
"大妈,我已无什么亲人,在家中受不了族长的气,逃出来当了兵,家里虽然还有多病的妈妈,对我也只是养育之恩。妹妹还小,谈不上兄妹之情,不像尚香他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的终身大事,妈妈虽然惦记,但无能力为我操心。为此,在心理我已把这里当成家,把大妈看成亲妈,把尚香他们,看成自己的亲弟弟妹妹。所以,请大妈放心:我和尚香的事能成,是一家人;不成,也是一家人。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回来看你们"闵洪江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不用说了,女儿大了总要离开娘。只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关大妈虽然没正面回答,但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时,尚权、尚文叫道:"让闵大哥吃饭吧,我们都饿了。"
原来,他们兄弟二人早回来了,见妈妈和闵大哥都在二叔家,便和姐姐把饭做好了。问她和闵大哥的事,姐姐含糊其词,让他二人去听。当听到刚才的话,高兴地告诉了姐姐,小三要叫姐夫,姐姐不让,才又叫闵大哥。
关尚香和闵洪江的事终于定下来了;半个月后,二人结婚了;又半个月,闵洪江回部队,姐姐又回到妈妈身边。
转眼间,到了五七年春,闵洪江来信说,十万转业官兵,将陆续到达北大荒。在北大荒建立大型机械化国营农场。他们是先头部队,年前已先到北大荒,正在筹建农垦局和各农场。不久将回来接家属到那里安家。
家里人都不知道北大荒在哪儿,只从信上知道在黑龙江密山。问二叔才知道,北大荒离幽州三千里左右。
"这真是海角天涯了。"妈妈怅惘地说。
二叔听了这话,又想起关香喜的话,眼前的事,不由你不信。心里一酸,凄然一笑。
"二叔,你别担心,早晚把二叔,弟弟,妹妹,二婶都接去。"
"谈何容易呀!那里荒无人烟,一切都得去开垦,去建设!哪是我这半残之人的安身之地呀?"
不久,闵洪江回关屯接姐姐去了北大荒,开始了漫长而艰辛地垦荒生活。
曾有一首诗,赞十万转业官兵的英雄壮举:将军率领赴大荒,十万雄兵豪气壮;亘古荒神初震醒,捧酒敬拜献琼浆。
虎豹豺狼常做伴,风餐露宿建农庄;汗水心花成美景,龙江大地耸粮仓!
关尚香随夫去北大荒之后,妈妈总感到空落落的。回家不见女儿的音容笑貌,脸上少了笑容,增添了白发。尽管儿子回来她露出笑脸,给儿子欢乐,但总是显得勉强。为了排解妈妈对女儿的惦念,尚权、尚文煞费苦心。
时值春雨如丝,满园梨花银白似雪,花香腻人,令人陶醉。
关尚权以主人的身份巡查偌大的梨园,享受花香鸟语。看到原来从西山坡到东河沿的三大梨园,两条穿园而过的车道已被挖平;道两边的四条壕沟也被填满。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这四条水沟两条路,是祖先留下的,难道他们不知道浪费土地?再看看梨园外边的季节河不由得骂出了声:"谁他妈拉巴子吃人饭不拉人屎?出这馊主意!挖路平沟干他妈的"
"怎么了?我的大队长。刚上任就骂人?真是官升脾气长啊!"不知何时,佟飞燕也出现在梨园中。听到关尚权的骂声,赶紧截住了话头。
"你看看,你看看!这挖路平沟是人干的事吗?这三座梨园还要不要?河东的地还要不要?关屯还要不要?"关尚权气得满脸通红,手指被平掉的沟和道气冲冲地说。
"怎么了?生那么大气,值得吗?"佟飞燕不解地问。
"咱祖宗留下的两路四沟,本来是为解决山洪下来分洪的,可这一挖平,洪水下来还不漫漾啊!这果园,农田,甚至低洼处的房子,还不得都让洪水冲垮?你能不气吗?"
"啊可也是啊!"佟飞燕顺着关尚权的手指一看,也倒吸一口冷气,脸也变得凝重了。过了一会,"唉消消气吧,你骂啥?你管得着谁出的主意?原来的大队长就因为这主意,挖路平沟有功,升官当社长了。你骂社长,这罪可不小哇!"佟飞燕边说边走到他的身边,"消消气吧!别初生牛犊不怕虎,今后大队的权在你手里,咱想办法再挖出来,何必得罪人?"
"我入他妈的,什么东西!一点脑子也不长,光想往上爬。"关尚权语气平和了,这才看着佟飞燕,"你来干啥?"
"许你大队长来,就不许我这妇女主任来?"佟飞燕笑嘻嘻地反问,"我不来,谁给你消火?"
"消火?你能给我消火?"关尚权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佟飞燕,"我姐姐去北大荒后,家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妈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家里愁,当了这倒霉的大队长,更不顺心。"
"那以后我常陪陪大妈,怎么样?行吧?"
"我看应该的,反正早晚你是她的儿媳妇。对婆婆应该孝顺!"
"臭美,我说我嫁给你了?"佟飞燕说着举起手要打尚权,尚权顺手一拉,拉在怀里。佟飞燕偎依在他怀中二人嬉笑着,手拉手向西山坡走去,不知不觉到了梨园深处的一个沟边。
"你不是说给我消消火吗?"关尚权指着沟下,"这里绿草如茵,莺歌燕舞,是消火的好地方。"
"你可不准发坏!"佟飞燕羞红了脸,随他下了沟
春风细雨也轻柔,爱海情天真畅秀;戏水鸳鸯成伴侣,男欢女爱雌雄求。
随着春风入园,佟飞燕梳理着蓬松的秀发,又走回梨园,梨花红脸相映,虽比不上贵妃出浴的娇媚,倒有村姑青春活力的娇羞。嬉笑的关尚权紧随其后,伸臂拦腰,低观其貌。轻柔地问:"怎么样?这儿叫蚂蚁咬了?"
"就你坏,生疼的!"飞燕的脸向来还没有如此红艳,低低地说:"你觉得如何?"
"春风一度云雨尝,飞燕从此变娇娘。我被你咬得变形了,疼是疼,但别有情趣。"关尚权微笑着说。
"你真坏!哎从此我是你的人了,我们要白头到老。"
二人说说笑笑,亲亲热热地回到家中。从此以后,佟飞燕天天到关尚权家,对大妈比亲妈还亲。妈妈也觉宽心。
已是酷暑骄阳时,空气中像有火在烘烤着大地,草叶打卷儿,狗耷拉舌头。树上已有鸽子蛋大的秋子梨,露出红红的半边脸,吸吮灼热的阳光。关尚文只穿背心裤衩,歪躺在梨树园中的一棵树杈上,头下枕着书包,手中拿着书,专心致志地看着。这里没有风丝,汗水不断地从脸上滚落地下,皮肤好像在出油
这是升学考试前三天,关尚文难得有这样的空闲,像今天这样复习。他整天不是忙家里活,就是帮同学补习功课。不是飞燕姐抢走他的活,逼他复习,哪有此良机呀!他找出了所有应考学科的书,打算用两天的时间复习一遍。从早晨到中午,他一直没离开这树杈。
他正聚精会神地背诵一首唐诗,不知什么敲了一下后脑勺,他一看有一只小鸟,在向自己叫,没在意,继续看书。这时觉得头下的书包向下滑,便一手扶书包,一手拿书继续读。谁想这一扶,头下的书包掉在地上,他也滚下树来。好在树杈离地不高,摔下也没事,所幸就靠在树上又读起来
只听"噗呲"一笑,一双柔软的手,捂住了他双眼。他似浑然不觉,竟轻吟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故乡有情人,苦恋心亦狂,身为他乡客,思念泪成行。
"书呆子!你吟什么呢?"小手突然松开,惊慌地问。
"唐代李白的诗啊!"关尚文扭头揽过来人。原来从捂眼睛的手,他已知道是赵淑香,他让赵淑香坐在自己身边,"后几句是我加上去的,信口胡诌而已。"
"信口胡诌?他乡客指谁?泪为什么成行?"赵淑香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意念,生怕自己苦恋的三哥要成"他乡客"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关尚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念这么几句,他避开话题反问道。
"这你不要管,反正我找来了。"又问,"你吟的他乡客,身在外,究竟是什么意思?"淑香急得要哭了。
"傻妹妹,考试临近,别胡思乱想了,抓紧最后两天,闯过这人生转折的难关吧!"关尚文悠悠地叹息着说。
"那你考不上做何打算?"淑香急切地问。
"那只好身在外做他乡客了。"关尚文不情愿地说。
"你打算去哪?真把我丢下?"
"不要急嘛!"关尚文安慰地,"我姐姐来信,让我妈去北大荒,住个一年半载的。如果我考不上中学,让我也去,投身到垦荒行列中。我妈答应我姐,等我考试完,如考上就不去,考不上就一起去。据说哪里是一望无际大草原,十万转业官兵,在那里建起了无数大型现代化的国营农场。仍然是百八十里无人烟,很需要人们去开发,去建设呀!"
"那你决心要去了?"淑香担心地问。
"读书是我的志向,考上中学当然要念书,考不上只好去了。"
"那哥哥去不去?"淑香把尚权看成是自己的哥哥一样,省去了你字。
"傻丫头,他能去吗?他正热恋着飞燕姐,怎舍得离开关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