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幽厚见姐姐为自己日夜操劳,愁眉苦脸,自己也千方百计地想办法。
三个孩子看家中又吃不上,穿不上,指望过日子的猪、鸡都给二婶吃了,想起二婶昧良心的话语,早就气不过了,但出于妈妈的压力,和对二叔的同情,只好忍气吞声。
学校放寒假已经十几天了,可是家中的事儿烦,晚上做作业,复习的工夫都被挤掉了。学校布置"除四害"任务八字还没一撇,除了小三拿起书忘掉一切外,哥哥的作业已经欠债了。
这天晚饭后,哥哥和弟弟刚点灯想做作业,同学来了。他们见关尚权不组织活动,也不检查小组学习,便来找关尚权。
"关尚权,你不是我们的队长吗?怎么不组织活动啊?"面容严肃,稍稍有点厚嘴唇的五年级学生佟燕飞,一进屋便开门见山地说。她是关尚权的同班同学,校学生会的学习委员,办事果断泼辣,得理不让人。虽然她和关尚权是好朋友,关尚权又是校学生会主席,但他也总让着她。
"这我看学习就按年级编组进行,过几天咱组织一次慰问军烈属,帮他们扫扫院子,挑挑水。"关尚权说了自己地打算。
"这倒好办,可你没想想这麻雀腿,耗子尾巴怎么办哪?"佟燕飞见他丝毫不提除四害的事,她这个副队长有点急了。
"不是开学每个同学交五十对麻雀腿,二十五条老鼠尾吗?"尚权以为她忘了任务是多少,"个人想个人的办法就行了呗。"
"大哥,你们男生会打麻雀,捉老鼠,可我们女生不会呀!"三年级学生赵淑香为难地:"你是我们队长,我们女生完不成任务,咱关屯的任务就完不成,看你怎么向学校交待?"
"这我还真没想过。"尚权挠着头皮思考着,他那天生的卷发,在油灯下闪着亮光。
"哎胖丫,你的任务我包了!"关尚文和赵淑香是同班同学,是要好的朋友,见赵淑香有难处,也没想自己怎么完成,先大包大揽。赵淑香听他叫小名,气得伸手轻轻地给了他一拳,"死三丫头少臭美!我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翻翻!"
"好,翻翻就翻翻!三哥我成全你!"
这赵淑香就是赵二的独生女,本来比关尚文小两三岁。可是,因父母辈都是在家里的弟兄,赵二对关家的事比自己家的事看得还重要。小胖丫长得比一般孩子都高一头,从小就跟小尚文一起玩,总是三哥长三哥短的;小尚文对她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一个小哥哥。两家老人看他们像亲兄妹一样,当然高兴。当关尚文上小学了,这小胖丫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没办法就领着她一起到学校。刚开始尚文在教室里上课,胖呀就趴在窗台上听。
老师看这孩子有意思,就问她:"你几岁了?"
"我七岁半!"
"叫什么名字?"
"叫胖不叫赵淑香!"
老师见这小姑娘有意思,胆大敢说话,就让她跟她三哥坐一个桌听课。这一下赵淑香高兴了,天天跟三哥一起来上学,成了一年级最小,胆子最大的一个学生。
刚才他二人斗嘴对话,大大小小的学生都笑了,学校有规定,不准叫小名,不准起外号。可他们俩谁也没守校规。
"哎有了!"关尚权抓头发的手一挥,"就按我弟弟和赵淑香同学的办法,咱来个一帮一,每个男生帮一名女生,共同完成任务。"尚权又转向佟燕飞,"怎么样?"
佟燕飞点点头笑了。望着尚权机灵的大眼睛,俏皮的嘴唇,脸微微一红。
"好,大家回去自找对象,每两人一对儿,不要多找。"关尚权高兴地说。
"嘻嘻,自找对象,人家尚文早找好了。"佟燕飞心思较重,她语意双关地笑着说。赵淑香和关尚文听了脸都是一红。
"就你坏!是男同学帮助女同学嘛!"小胖辩解着说,脸变成红苹果了。
"那燕姐就找我哥做对象吧!两个学生会干部,天生一对。"关尚文不吃眼前亏,没像小胖那样,而是进行尖刻地反击,说得全屋笑闹得更欢了。
东屋的二叔关幽厚正给二婶喂药,忙放下药碗,饶有兴趣儿地听着。此时二婶的病大有好转,经这次打击,她深深体会到姐姐是心地善良,一心为别人着想的好姐姐,认识到自己错了,总想找机会向姐姐赔不是,但又难出口。此时听孩子们地笑闹声便说:"你快去看看,尚权又出什么洋相了!这仨孩子真招人喜欢。"二叔点头放下碗进了西屋。
"二叔好!"孩子们见二叔来了,都止住笑声,向二叔问好。
"二叔!你说这麻雀和耗子任务,怎么完成啊?咱关屯七八十名学生,每人二十五只麻雀,二十五个老鼠,这可不少啊!"尚权向二叔求教解决的办法。
二叔想了一会说:"等我想想办法,包你们超额完成任务。"说完,笑呵呵地问尚文,"你妈,你姐姐呢?""我妈说下屋有耗子,和我姐姐去想办法打耗子了,怕耽误我们学习,没让我和我哥去。"
尚文一说二叔心里一亮:"下屋有耗子?我去看看。"又对大家说:"你们就认真的学习吧,麻雀和耗子的任务我包了。"
说完向下屋去了。孩子们高兴了,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欢欢喜喜地走了。
第二天,已是月朗星稀时,二叔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兴奋地回来了,"尚权尚文!快来看叔给你们整啥来了?"
哥俩一听二叔高兴的声音,放下书迎了出来。
二叔在外屋地放下担子,打开袋子一看是满满的两袋麻雀。尚文惊异地叫道:"这么多麻雀!咋整的?"
二叔兴奋得说:"闾山有大大小小的山洞,是鸟类栖息的好地方。漫山的山雀晚上都住在山洞里。鸟这种东西夜盲,用亮光一照,便向亮光扑来任你抓。当年我们在闾山独立大队时,常常夜间抓山雀改善生活。昨天听你们为抓麻雀犯愁,我想到当年的山洞,今天下班我到山上,天一黑把布袋对准山洞用手电一照,山雀钻入布袋,没用一个小时便抓这么多山雀。怎么样?够不够?不够过两天二叔还给你们抓去!"
"他二叔你真有办法!我正愁没东西给他二婶补身子呢,这下可好了!"妈妈兴奋地说。
"这鸟儿这么大,一个就有二两多!"尚香拿起一只掂量着。只见山雀长长的嘴巴,褐色的羽毛,深红的爪子,比麻雀大多了。
尚权和尚文拿来剪刀剪爪子;妈妈烧水,准备褪毛;二叔、姐姐一边数一边剪爪子
"哥,这山雀不是吃虫子的益鸟吗?这爪子又比麻雀的大,能行吗?"尚文剪着,剪着迟疑了。
"这二叔,这是益鸟还是害鸟?"尚权转动着大眼睛问。
"什么益鸟害鸟的!"二叔说:"不论是麻雀还是山雀,都不是害鸟!他们平时都吃虫子,只有找不到虫子吃时,才吃草籽儿和粮食,它们也是为了活命呀。其实,这些鸟都是益鸟,只不过麻雀住得离人近,成天吃不饱长得小;山上虫子多,山雀吃得多,长得个头大。"
"那毛主席怎么号召我们打麻雀呢?"尚文不解地问。
沉默,久久地沉默。
"别管这些,这不是咱学生管的。完成任务要紧,快剪吧!"哥哥不愿想那么多。
"对!毛主席咋说咱咋干!一定有他的道理,毛主席向来没说过错话。"二叔对毛主席绝对信任,两个孩子也无话可说了。
这两面袋山雀有一千多只,能完成五十个人的任务了。看着这一大堆山雀爪,小哥俩高兴得大叫大笑。
"二叔,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抓!再来这么一次,保证超额完成任务。"尚权说。
"对!明天我也去。"尚文也说。
尚香一听急了,没等二叔说话,忙对妈说:"妈!让我也跟二叔去吧!一下子抓那么多鸟,多好玩啊!"
"这山高路远,你们仨黑灯瞎火的多危险那!不能去,不能去!"妈妈阻拦着。
孩子们嚷着非要去不可,二叔不想扫孩子们的兴,便说:"这样吧姐姐,明天下午我请半天假,你给孩子们准备点吃的,多蒸点山雀肉让我们带着,我就领孩子们开开心吧!顺便让孩子们看看,当年我们是怎样在医巫闾山打鬼子的。"
"好啊好啊!可以上山了。"小三高兴得跳起来。
"嘘小点声!让你们那些同学听到都想去,我可管不过来,你们也别想去了!"
第二天二叔领三个孩子,悄悄地进了医巫闾山
"你孤僻偏激与人寡合!这就不能不令同僚和你的上司不悦;所以你虽有才,不可做官;你在十八岁左右,将含恨远走他乡,闯出一条自己的路。哎这也是天命啊!"
这是关家活祖宗关香喜,过年送给小关尚文的话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就过年了。
二婶变了,不像过去除了串门,吃饭,在家看谁都不顺眼,找茬。现在帮姐姐干活,对三个孩子也特别喜欢了。尚香、尚权还和二婶说说笑笑,怪亲热的。
尚文性格孤僻,对二婶不冷不热,带搭不理,常常躲着走。妈妈背后说他,他总是头一歪,气哼哼地说:"我就这样,天生的!我不会装笑脸去应承她,假惺惺的,什么东西!"妈妈无奈,知道小三儿这倔脾气,说也没用,心想:唉!过了年无论如何也得分家,但没露声色。
大年三十穷人过年也就是洗洗涮涮,推点黏米、杀鸡鸭而已。这鸡鸭早给二婶杀吃了,到省事儿了。
二叔从城里拎回了年货,买了年画,红纸和鞭炮。还领回来身体胖胖、面皮松松的老人关香喜。他是东宅关香阁的亲弟弟,因长年在奉天做买卖,很少回来,所以关屯人对他不熟悉。解放后回关屯,已是"香"字辈中唯一的一个人了。他八十多岁,无儿无女,老两口过活,写得一手好字,据说他通晓易经,在奉天给人相面算卦很有名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