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情豪侠

不过，两人若要携带这批艨艟战船投靠孙策，一定要先击败甘宁。

周泰蒋钦两人的目光落在甘宁身上，隐露杀机。

甘宁淡淡一笑，在两人森然的目光逼视下仍然神态自如，转头面向夜羽道，“夜兄如果准备插手此事，是否会以兖州曹操的代表身份……”

夜羽反问道，“甘兄方才不是说愿以江湖规矩讨回这批水军物资吗？莫忘记了我其实亦是江湖中人，更多过所谓的曹军代表。”

夜羽所说全部都是事实，而且从他的行程来看，先随张鲁入蜀，然后又到长安，雒阳等地，真正呆在曹操身旁的时间，确实十分短暂。

甘宁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我倒差点忘了你是王大侠的高足！”

夜羽不仅是王越的徒弟，也是左慈的徒弟。

这双重的身份，让夜羽在中原武林之中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甘宁心头略微犹豫了一下，毕竟王越乃是天下第一护短的人物，可谓人人皆知。

夜羽注视甘宁道，“如果不算上我的话，甘兄面对周兄和蒋兄两人，是否就有必胜的把握？”

甘宁动容道，“原来你们两人就是九江周泰和蒋钦？”

周泰蒋钦点头道，“正是！”

甘宁双手一摊，坦然答道，“不瞒夜兄，我丝毫没有胜算！周兄和蒋兄两人身手高明，若是一对一的话，甘某至少有九成的胜算；但如果是两人联手，则甘某仅能自保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透露着无比自信的神色。

人人听到甘宁说自己面对周泰蒋钦任何一人都至少有九成胜算的时候，均不认为这是他的大话。

因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同时人人都觉地甘宁承认自己面对两人时只能自保的话，乃是谦虚之言——他虽然无法同时击败两人的联手之力，但周蒋两人只怕也无法胜出。

周泰蒋钦两人虽然都是心高气傲的人物，但他们亲身领教过甘宁的高明身手，亦只能承认甘宁确实是实话实说。

夜羽眉毛轻轻一扬，道，“那么！甘兄还坚持非要取回这批水军物资吗？”

周泰蒋钦两人闻言不由地互望一眼，若甘宁回答一个是字，双方之间难免又要拳脚相见；不过两人对夜羽的用意都是大感不解。

夜羽似乎是在帮自己两人？

从他出手攻击甘宁后，再到建议自己两人投靠孙策，一直到现在和甘宁在口头上做语言交锋，都是对自己两人有利，而不利于甘宁。

两人心头同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说夜羽居然会对刚才蒋钦朝他出手的事情毫不记恨吗？

这人的度量，可谓超乎寻常。

“虽说我十分想从周兄蒋兄两人守中夺回这十四艘艨艟战船！不过自翔实出手后，我便知道自己毫无希望！”甘宁蓦然长笑一声，大有深意地望了夜羽一眼，道，“我放弃哩！”

周泰蒋钦两人闻言愕然不已。

夜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似是早料到这样的结局。

甘宁一开始就说准备以江湖规矩夺回被周泰蒋钦夺取的艨艟战船，毫无疑问地表明了他并不是奉命而来，话中之意就是存在着十分大的变数。

事若成则取，事不成就放弃。

甘宁轻声叹息道，“正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此批水军物资既然是周兄蒋兄两人的晋身之物，甘某怎敢妄自横加干涉！况且以你们的实力，甘某也自知无法成事！”

没有人会以为甘宁是害怕夜羽周泰蒋钦三人的联手之势而变地低声下气，而是感觉甘宁说此话也是十分地理所当然。

他先是迫退联手的周泰蒋钦两人，然后仍然能够在和夜羽的交手中占据上风，这样超级高明的身手，确实十分惊人。

夜羽心头却想起甘宁不再游侠天下之后，居然会转而通读百家诸子的文章，实在有异于普通游侠。

事实上，甘宁自投靠孙吴后，向孙权当面提出的先夺取荆州，再图谋巴蜀的策略，亦非寻常谋士所能够想到。

赤壁之战后，周瑜在北方已经完全被曹操掌控的情况之下，向孙权的建议亦是如此。

先图荆州，再谋巴蜀。

可谓东吴内部众多有心者的共同心声。

亦是因为如此，东吴君臣才会不顾一切地背叛吴蜀联盟，从背后下手，袭击率领大部荆州军队北伐的关羽而导致兵力空虚的荆州，最终擒获关羽父子。

周泰望向甘宁，犹豫道，“甘兄如果无法追回这批战船，黄祖定会对你不肯善罢甘休，我们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甘兄被黄祖侮辱呢？”

甘宁淡淡一笑道，“便拼着被黄祖责骂几句又有何妨，甘某亦不能妨碍两位日后大好功业。”接着摇头道，“其实我此番追来，并非是奉命行事，只不过是路过蕲春时听到黄远水军物资被抢的消息，心中好奇之下，才孤身赶来，向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而已。”

周泰蒋钦两人露出感激神色。

甘宁此言等于是向他们表明了自己不准备插手此事的态度，而且毫无顾忌地向他们说明自己不过是一人而已，显然是对他们十分信任的原因。

而且甘宁说此话时神态自若，丝毫不虞周泰蒋钦两人知道他的虚实后，对他下手，其豪气让人折服。

夜羽一旁观望，只见甘宁笑意中却有落寞之意，心中一动，暗忖甘宁如此率性而为，是否因为对黄祖的不满心情在作祟？

甘宁原本游侠巴蜀境内，纵横扬子江中，以西川锦作帆幔，时人皆称为锦帆贼。甘宁腰悬铜铃，人听其走动间铃声响起，尽皆躲避而走。后来甘宁投靠刘表，刘表并没有重用甘宁，而是将之归黄祖帐下，但黄祖也以甘宁出身原因一向并不重用，甚至经常以甘宁当年行走江湖时的的名号讥讽他。

时日一久，甘宁心头难免对黄祖生出怨恨之心。

这也是甘宁日后投向吴国的主要原因之一。

甘宁点头笑道，“迟则生变！两位越早投靠孙策越好！祝两位早日成就功名。”

周泰蒋钦两人向甘宁和夜羽行礼道谢之后，率领手下匆匆而去。

甘宁和夜羽并肩立于帆船船首，眼望周泰蒋钦率领手下浩浩荡荡地朝下游而去，禁不住感慨一叹。

夜羽自然而然地询问道，“甘兄是在为无法离开黄祖而苦恼吗？”

甘宁浑身一震，双眼神光暴射，脸上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豁然转身凝望夜羽双眼。良久之后才出声道，“夜兄是否胡乱猜测的？”

夜羽不答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甘宁沉默不语。

此时帆船重新开始前行，不过惊魂不定的众人都只知道躲在船舱之中。

甘宁转头望了船舱内众人一眼，回身眺望江面，苦涩一笑，道，“当年随我一同闯荡江湖的兄弟，都被黄祖扣押在江夏，我怎么能够独自脱身呢？那样岂非等于害了他们？”

夜羽恍然，原来如此。

以甘宁的本事，若想离开黄祖，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甘宁确实是一位重情重义的英雄人物，此事若牵扯到与之同甘共苦的江湖兄弟的话，他只怕不愿意做出威胁道他们安危的举动。

史载，黄祖麾下都督苏飞助他脱困后，孙权军进攻江夏，大败黄祖。甘宁听说苏飞被俘将要被杀的消息后，立即至孙权处请命，愿以自己性命换取苏飞一命。孙权大为感动之下，让人将苏飞释放。

这样的重情重义的人物，如果说是为了自己往日的弟兄而羁留在江夏黄祖处，也是理所当然。

夜羽脸上露出钦佩神色道，“甘兄胸怀，让人敬佩不已！”

甘宁的苦笑笑容久久无法消去，摇头不已。良久之后露出寻思神色，朝夜羽询问道，“夜兄准备至什么地方去？”

夜羽淡淡笑道，“这船正是要行往江夏的！”

甘宁讶然道，“夜兄要去江夏吗？如此甘某定当要尽地主之谊！”

夜羽目光在甘宁身上巡视片刻后，哑然失笑道，“我本来是想到江夏拜访一下甘兄，见识见识你这位昔年名震巴蜀的豪侠。不过现在自然无须赶往江夏城哩，因为我在这里就见识了甘兄的风采。”

甘宁愕然望向夜羽，忍不住询问道，“夜兄到江夏难道就为见甘某吗？不为别的什么？”

“甘兄是说刺探军情之类的吗？”夜羽嘴角微微翘起，道，“暂时无此必要！无论如何，曹大哥的扩张步伐不会走的如此迅速。他眼下甚至还需要为如何才能偶在兖州站稳脚跟而努力拼搏，之后则需要平定北方之地，最后才会攻略南方。照我估计，至少需要十年时间左右。”

十年之后，早已经物是人非。眼下的讯息，十年后又有多少仍然是正确的？

因此夜羽才会说无此必要。

甘宁露出沉思神色，点头道，“自董卓伏诛后，现在天下可谓群雄并起，就连刘景升，虽无扩张之心，但亦存了自保之意，怕早就吧荆州当成自家的财产，不容他人窥视哩！”

“天下既然诸侯林立，无论是谁，想要重新扫平天下，都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也许确实如夜兄所言，曹操平定中原，至少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甘宁突然露出怪异神色道，“为什么夜兄如此肯定曹操就是最终能够平定中原的人物？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呢？”

夜羽自信道，“天下英雄，莫过于曹大哥！能够与大哥相互争锋的人物，不过一二人而已，余者全部碌碌之辈，并不足以为道。”

甘宁轻声一叹道，“我对刘景升就从没有过这般信心！看来夜兄对你大哥相当崇拜！”接着沉吟道，“你所谓那一位能够与你大哥曹操相互争锋的人物中，是否有一位便是孙策？”

夜羽暗忖自己不是对曹操十分崇拜。

自己不过是知道历史的进程而已。

曹操一生戎马，挟献帝以令诸侯，先后消灭和招降吕布，袁术，袁绍，刘表，马超韩遂，张鲁等势力，占据天下三分中的两分。

若非赤壁一败，说不定他就可以重新一统天下。

夜羽反问道，“为何甘兄认为我所指能够和曹大哥争雄的人物之中就有孙策呢？”

甘宁终收拾情怀，微微一笑道，“若非如此，夜兄为何推荐周泰蒋钦两人投靠孙策呢？孙策年少，若知道翔实如此推崇他，又会有何想法呢？”然后又道，“夜兄这么做，不怕是作茧自缚吗？协助孙策坐大，就是让你曹大哥的统一之路多出一分难以预料的变数。”

“昔日秦末楚汉争雄，霸王项羽足足比高祖刘邦少二十来岁。”夜羽呵呵笑道，“但如果没有淮阴侯韩信的话，高祖未必能够建立起这四百年的大汉朝。”

甘宁心中一动，悠然道，“夜兄是否以霸王比孙策，而以高祖比你曹大哥？”

夜羽双肩微微一耸，笑吟吟道，“我有这么说吗？”

甘宁手指夜羽哈哈大笑道，“你没有，是我误会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