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击掌立赌（下）

张宝哈哈笑道，“曹操果真值地翔实如此推崇吗？”

夜羽道，“天下若还有人能够扭转乾坤，拨乱反正，那么此人必定是曹操无疑。”

曹操又迎接汉献帝至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近十年的时间，先后击败吕布，刘备，袁术，袁绍等人，一统中原。在南征江东之时，一时疏忽，败于刘孙联军，从此失去重新一统天下的大好机会，只能望江兴叹，天下遂成三分之局。

魏蜀吴三国虽然较先前群雄割据争霸的局面大为安定，但三国之间仍然时刻爆发战争。

因战火连天，最终导致晋代魏后，重新一统之时，天下户籍，竟不足东汉为乱之前十分之一。

中原人口的大副度锐减，也是日后五胡乱华的重要因素之一。

这正是夜羽最担心的一点。

因中原人口锐减，造成的影响是连锁性的。

以魏国而言，为了在边境抵挡蜀国的侵犯，不得不让匈奴，羌，羯，氐等族人进入拢右关西等地，填充为躲避战火而迁徙至中原的汉人留下的空缺。

各族在进入魏地境内后，开始学习中原先进的农业技术和兵器制造技术等，最终实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为日后在中原的横行打下了基础。

同时人口大幅度的锐减，也让汉人的抵抗力急剧下降，最终不敌数百万异族人的铁蹄。

眼下吕布坐拥关中，他却是大草原鲜卑族号称草原武圣檀玄明的二徒弟，更是让夜羽忧心重重。

虽然夜羽知道吕布最后会败在李jue郭汜之手，但谁知道檀玄明还会有什么后着？

中原若想避免被异族大举入侵的局面，首先必须尽快地结束混乱，而且要在尽可能少损失人手的情况下重新一统。

夜羽希望曹操能够成功劝降兖州境内百万黄巾军，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考虑的。

若是通过战争决定胜负，最后纵然能够取胜，但死于战火的民众，仍然是数不胜数。

这样的胜利，不过是惨胜而已。

内耗是最容易消耗一个民族战斗力的愚蠢行为，特别是在眼下所有外族都对中原虎视耽耽的情况下，更无异于是自掘坟墓的举动。

“天下大乱，谁都有能力分上一羹！”张宝油然道，“曹操眼下并非实力最强的一方诸侯，只怕连我太平道这一关都无法度过！”

夜羽若无其事道，“前辈也是那要分上一羹的人吗？”接着沉声道，“我相信曹操的实力，但同时则更不看好前辈的前途！”

“三个月之后，关内长安吕布和原董卓的部下李傕郭汜等人的交锋，正式分出胜负，吕布将会被赶出长安，少年天子将由李傕郭汜两人掌控；同时，在河北界桥争雄的袁绍和公孙赞之间，也会在有心人的调和之下，停止争斗。

“最后，江东孙坚和荆州刘表之间，也会相互撤兵罢战，众人的目光，都将凝聚到中原兖州一带。”

“这一切只是因为前辈你的复出，并且率领太平道教众和百万黄巾军进入兖州，重新向天下士族和豪强宣战。他们仍旧会再次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前辈，如同当年的情景再次重演。”

张宝浑身一震，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道，“翔实如何这样确信三个月后，你口中所说的以上事情，会一一发生？”

夜羽点头道，“虽然事情先后顺序不一，但我确信，三个月后，所有事情都会全部实现。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前辈和太平道，还有黄巾军，从他们手中夺取他们已经拥有的权利。”

“就是这种他们已得的权利啊！”

“他们可以自己为了这权利争夺地你死我活，然而一旦有外人插入的迹象，他们便会放开曾经的恩怨，全力将外人先击败后，再重新分赃。”

三个月！

夜羽说的时间太过明确，反而让张宝生出疑惑。

眼光卓越者，有着超前敏锐的目光，他们可以通过眼下时局的一些迹象，对未来的事情，加以逐步地推测，甚至能够成功地推断出未来天下的大势。

但那推测出来的结果也不过是模糊不清，比较笼统的大概而已。

但任谁再怎么高明，胸怀经纬，也不可能准确地说出某年某月某日后会发生的事情。

这已经并非简单的推断，而是神算。

“前辈可敢我与一赌？”夜羽扬头长声笑道，“如果三个月后，上述事件一一发生，前辈便放弃争夺天下的雄心？”

“翔实这么想让我向曹操投诚吗？”张宝脸上泛起一个无可奈何的枯涩笑容，缓缓摇头道，“即使你所说的那些事件一一实现又能如何？”

“我们反抗朝廷，就是因为朝廷昏庸，所有官员串通一气，鱼肉百姓，惘然不顾我们的生死，所以我们才要造反，才要夺权，才要通过武力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建立起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安居乐业的新朝代。”

“正因为我们对朝廷已经失望至极，我们才会迫于无奈，奋起反抗。”

道，“万事无常态！任何朝代都无法一直保持亲民的开明政策。我们不妨打个假设，即使前辈能够推翻旧朝，建立新朝的话。因前辈是通过征战沙场才能够夺取最后的胜利，所以知道夺取天下的艰辛之处；再加上前辈出身普通，因此深知百姓疾苦，自然而然地会采取亲民的与民生养休息的政策。一旦前辈身亡，你的后继者呢？他们自幼长于天下最富贵锦绣的帝王之家，哪里知道天下普通百姓人家生活的艰难？数世之后，难免会出现如前朝一样昏庸无能的帝王，天下百姓仍旧遭殃！”

张宝神色一动，并未开口答复。

“而眼下，三个月后，百万黄巾的生死，却完全在前辈一念之间。”

张宝露出一丝讥讽神色，道，“翔实若是一心为民，为什么不劝说曹操等人想我太平道投降呢？”

夜羽仿佛浑然未觉道，“要天下士族和豪强全部投降于前辈，与前辈投降于曹操相比，只怕难度要困难百倍不止！”

张宝断然摇头道，“我们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和豪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翔实勿要以生死威胁我们。须知我们既然有心造反，又怎会把生死放在心头呢？”

夜羽道，“前辈就从没想过思玉吗？”

张宝眼内闪过复杂神色，道，“我遵大哥的遗命，已经将玉儿抚养成人，况且现在即使我不在他身旁，自然也会有人会自愿照顾玉儿。”

夜羽闷哼一声，道，“若前辈再败，定会连累思玉。若让朝廷知道思玉是前大贤良师的女儿，只怕会对她日后的生活极其不利。如此一来，即使有前辈的旧部守护着思玉，只怕思玉的处境，仍然会十分危险。难道前辈就放心地下让思玉跟随旧部东躲西藏，整日惶恐不得安宁吗？”

张宝哑然道，“难道翔实忍心见到思玉陷入如此困境吗？”

夜羽心中一震，见张宝似笑非笑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却沉声道，“正是因为不忍心见到思玉陷入如此尴尬困境，我才会前来劝说前辈。若前辈执意要率领太平道和黄巾军争夺天下，岂非是让思玉身不由己地卷入是非吗？”

好小子，你真会装糊涂！

张宝暗叹一声，奇声道，“我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翔实为何要顾左右而言？”

夜羽脸庞露出尴尬神色，愠道，“前辈何必要把思玉的安危往我身上推？你如此而为，毁掉的不仅仅是思玉一个人的人生，甚至也把我的人生一同也毁灭了。”

“正如前辈以为，我确实对思玉大有好感，但这并不是说我就会承担思玉的所有责任。毕竟以目前我们两人的关系来说，我们还并不足以达到荣辱与共的亲密境界。前辈如此想法，是否太过自以为是？”

张宝出人意料地闭口默然无语。

夜羽突然冷笑两声，道，“嘿！说难听点，今日一谈，我才知道前辈的自私之处！你一不顾及兖州境内百万黄巾的安危，非要拿他们的性命孤掷一注，只因你一心想为大哥复仇；二又将思玉的责任完全推卸到我的身上，完全不顾我的意见如何。”

“前辈所谓的一心为民，愿意推翻就朝建立新朝，不过是一己之私而已。”

“试问兖州境内这百万黄巾军中，或者说天下所有的黄巾军中，如果知道他们若向曹操投降，便能够重新土地的话，还会有多少人愿意继续跟随前辈，四处征战？前辈不过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所有黄巾军成员。”

“前辈，我原先以为你真的是一位敢做敢为的奇男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为达目的，完全不择手段的而已。”

张宝脸色倏变，铁青一片。

他身份特殊，何曾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如此完全不留情面的指责过他？

夜羽终于行礼道，“我言已至此，就此返回曹操身旁，然后静静地看着前辈的太平道和这无辜的百万黄巾军，在战祸中苦苦挣扎。嘿！其实当年前辈和你大哥三弟起事，就已经亲手葬送过数百万的性命，眼下这百万性命，又怎么会被前辈放在眼中呢？”

“前辈事败，我自会收留思玉，然后陪伴她逃亡天涯。”

“如此，前辈是否心满意得？”

夜羽冷笑两声，转身起步便走。

张宝的脸庞被一片阴霾完全笼罩，神色瞬息万变，蓦然倒退一步，靠在书桌之上，悠然轻叹。见夜羽已经跨至门前，缓缓出声道，“若三个月之后，翔实所言事件并无全部发生，却又如何？”

夜羽跨出书房大门，稍微迟疑片刻，停足答道，“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可能会来前辈阵营为前辈效力，只因我和前辈理念个不相同。不过前辈若放心不下思玉，可先送思玉至雒阳英雄楼。有王师守护，想必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敢生出对思玉不利的念头。”

王越一代大侠，门下弟子众多，且都是血气方刚的江湖游侠儿。

侠者，以武犯禁。

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惜任何代价，都誓死拥护，因此素来为官府所禁。

不过以在王越在江湖中的特殊身份，即使连董卓，也不敢对其轻举妄动。

张宝喟然一叹，道，“三月之后，如果天下形势，果真如翔实所言，那么，翔实便随曹操前来东阿！我自将麾下教众和百万黄巾，交付于曹操之手。”

夜羽霍然转身，双眼神光大盛，道，“前辈此话当真？”

张宝柔声道，“我与翔实击掌立赌如何？”

“不然，我将携带思玉，返回雒阳，静看前辈与天下群雄争霸。”夜羽露出自信笑容，踏步上前至张宝身前，举手道。

张宝举手与夜羽对击三掌。

夜羽击掌立赌之后，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张宝双眼凝望夜羽背影，悠然长叹一声。

夜羽如果自愿带走张思玉，他就更加无所牵挂，率领太平道和百万黄巾军与中原群雄决一死战。

大哥，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为你复仇雪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