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实果然是不世的人才!”张宝油然道,“我观汉中之势,才知道当年我和先兄所犯失误的地方,不下数种,不过此次我卷土重来,业已吸取了当年失败的教训,焉有再失败之理?”接着道,“如果翔实肯助我一臂之力,那就更能无往不利,此就大事之举也自然能更加功到渠成……”
夜羽苦笑一声,道,“此事前辈已经提过很多次哩!”
“再提一次又如何?”张宝宛尔笑道,“正是因为张鲁在汉中推行的措施,引起了我的注意,同时也让我发现我太平道重新振兴一事,仍然大有可为。我此次重返中原,自是早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夜羽淡淡道,“我仍然是那句话,因我完全不看好前辈!”
原来张宝在蜀中时,见张鲁攻取汉中郡后,不仅大驱逐境内士族豪强,而且采取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政教合一的政策,以五米道为主,以招揽的庶族士人为辅,统治汉中,竟然有条不紊,简而不乱,事业朝着越发旺盛的趋势进展。
张宝当时就动了心思。
自当年太平道事败之后,张宝携张思玉入蜀,依旧与中原较众保持紧密联络,同时也苦苦思索以前之所以失败的原因,借以寻找出应对对策略,意图在重新举事的时候,避免重蹈覆辙,再次失败。
因此当夜羽和张思玉两人携手离蜀后,张宝却并没有立即返回中原指挥原先部属大张旗鼓地重新举事,而是花了一段时间,特意留在南郑城内,向张鲁询问如何治理汉中郡的一些细节问题。
当张宝将张鲁所讲述的完全记熟脑海之后,这才返回中原,先至雒阳,静观观察天下形势,然后在夜羽和张思玉从长安返回雒阳的时候出现在英雄楼,先以言语询问夜羽,知道夜羽对自己的事业毫无兴趣之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将张思玉从夜羽身旁强行带走。
两人离开雒阳后,立即奔赴山东一带,先以太平道教内的联络手法召集了青,徐两州的黄巾军渠帅,商议重新起事。
青,徐两州黄巾军渠帅基本上都是当年跟随张角起事的旧部,得到张宝的召集令后立即奔赴张宝指定的地点。
这些人见到张宝之后,顿时悲喜交加。
张宝当年借假死逃遁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情,而这几人后来也在与朝廷官军的对战中先后身亡,因此太平道大部分渠帅以及普通教众都以为张宝真的已经战败身亡。
不过凡是当年跟随张角起事的太平道教众,都目睹过张宝的容貌,因此张宝一现身,就自然而然地辨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地公将军。
更何况当时跟随在张宝身旁的张思玉手中所捧,即是太平道的至高信物“九节杖”,乃是当年张角传道时亲手所执,太平道教众可谓人人皆知,毫无假冒可言。
在曾经跟随张宝四处作战的老教众们的解释下,青,徐两州所有后入太平道的教众也都对张宝的身份确认无疑。
张宝仍旧在世并且重出江湖的事情,让青,徐两州所有太平道教众都大感觉兴奋。
张宝听取了青,徐两州黄巾军渠帅的汇报后,与众人重新拟订了在日后如何发展壮大太平道的决策,决定借鉴张鲁在蜀地的成功经验,先攻取一州之地后,采取与五米道在汉中郡的政策,先在攻下的州郡内逐步推行与五米道在汉中郡实行的政策,以求巩固内部,稳扎稳打,一改当年只攻城掠县却从没有系统性地统治攻取郡县的错误策略。
夜羽心中苦笑一声,叹气道,“前辈高明之处,夜羽实在钦佩。不过仍旧还是要问前辈一声,前辈自信能够在中原各家士族豪强的联合起来后的攻击之下,保全脚下这块刚刚攻取的土地吗?”
张宝双目蓦然神光大盛,哈哈大笑道,“翔实既然能够助张鲁在汉中成就大事,我又怎么不能在中原立稳脚跟?莫非翔实眼中只有他张鲁一个晚辈,却并不把张某放在眼中吗?”
张宝微微一笑,仿佛若无其事般道,“翔实可知,如果我在中原再败,等于也正就是证实的翔实你在汉中协助张制定的策略的失败!”,
夜羽一怔,想起张宝在黄巾军攻取郡县内推行的政策,正是汲取了张鲁在汉中郡推行政策的经验。他心思电转间,不由地哂笑一声,道,“所谓因事而宜。前辈固然可以搬照公琪在汉中的策略,不过难道没有想过这中原与汉中之地,大不相同吗?”
张宝微微点头道,“张某洗耳恭听!”
他神色愉悦,丝毫不像是被夜羽冒犯的模样,倒让夜羽感觉吃惊不小。
夜羽眉毛轻轻一扬,沉声答道,“夜羽不敢!不过前辈如果真要听我的浅见,我就勉为其难了!”他沉吟片刻,在脑海中将思路整理一番后,道,“当日我之所以会跟随公琪入蜀助他一臂之力,是因为我心知公琪一定会成功。”
是啊!历史早已经记载,张鲁在刘焉的暗中支持之下,攻汉中,杀张修,重新夺回五米道师君的位置,然后在汉中推行政教和一的政策,一直到曹操平定中原,南征失败后,意图先取汉中,然后进攻当时已经被刘备占据的蜀地,张鲁这才投降了曹操。
张宝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道,“翔实为何如此以为?其时我亦在蜀地,但事先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张鲁居然会成功立足于汉中。”
“其实,我知道刘焉与贾龙之间最终必定会决裂!”夜羽答道,“两人一旦决裂,就会让正一道(即五米道)有机可乘,这才是正一道得以成功的大前提。但是,前辈完全不具备这个条件。”
张宝摇头道,“那么中原呢?中原眼下形势,各方士族和豪强皆怀异心,早已经不听朝廷旨意。当日蜀地刘焉和贾龙不过上积怨难以调节而已,翔实便认定张鲁和正一道有机可乘,但为何如此不看好我和太平道呢?须知正一道与我太平道实力差别甚大,中原局势与当日蜀地相比也更加对我们有利……”
张宝所言确实属实。
正一道,因为张鲁之父张衡当年败于西域神僧支娄迦谶之手,一直无法使正一道的势力拓展到中原一带,其影响力一直也只局限于益州境内,最后不得不饮恨逝世。
反观太平道,虽然张角创教的时间远迟于张道陵创立正一道,但因为朝廷昏庸,中原各地豪强土地兼并情况异常严重,导致对朝廷心怀不满的民众日益增多。张角就是利用民众的逆反心理,大力招收教众,其实力绝对是以膨胀式的速度扩大,短短十年间,壮大成足以影响天下局势的全国性大组织。
虽然后来太平道惨遭失败,但其在中原扎根之深,正如正一道在蜀中的情况一般;因此太平道的实力,仍旧比正一道强大数倍。
“中原士族,豪强林立,其势力根深蒂固。”夜羽望了张宝一眼后,摇头道,“光武帝刘秀起自南阳,就是倚仗中原各方豪强才能中兴大汉。等天下时局稳定后,刘秀也想从豪强手中收回他们的特权,故而推行度田令,意在向从各豪强纷纷兼并土地之事开刀,岂知无人买他脸面。河北诸多豪强甚至以武力直接对抗刘秀的天威。”
“中原豪强实力之强横,由此肯见一斑。”
张宝轻叹一声道,“翔实对这些事情倒很有研究!”
“前辈也是当年亲身经历之人,应该知道中原豪强面对挑战他们权利的任何人或者团体,都很容易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夜羽继续道,“当年黄巾军起事伊始,之所以能够席卷中原,无往不利,那不过是因为中原的士族和豪强忙于和朝中宦官十常侍相互争斗,无暇顾忌而已。但当他们意识到黄巾军对他们的威胁性,不正是立即开始组织起强大的部队,对你们黄巾军开始了围剿行动。而后黄巾军便连遭挫折,走向无法挽回的溃败。”
“前辈可知道,即使眼下天下形势如何地混乱,各地士族无何争斗不休。但无论你和太平道采取怎么样的措施,都无法成功地推翻旧朝,建立起一个新朝。”
“这是因为你们遇到的阻力,远远大于公琪在汉中所遇的阻力。况且公琪之所以能够成功攻取蜀中,那是因为有刘焉在暗中支持他的缘故。但中原各士族和豪强若发现是前辈在中原重新公然起事,势必导致旧事重演。若中原豪强依然联合攻击前辈的太平道和黄巾军,前辈只怕又要像当年一般,最终惨遭失败,无法成事。”
张宝若无其事道,“翔实不过上纸上谈兵而已。至于事情的最终结果如何,谁能又事先预料呢?当年秦末时,刘邦也是从乱世中而起。况且现在天下形势的混乱程度,也丝毫不弱于当年秦末,翔实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满?”
“没有中原士族和豪强的支持,前辈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过一场水中花月,最终水消月散。”夜羽无奈摇头,道,“如此,我与前辈打赌,至多三月,曹操就能平定兖州,如何?”
张宝双眼一亮,笑道,“翔实为何对曹操如此充满信心?你可知道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就下令全面防守的话,无论中原豪强如何协助他曹操,我们至少也能硬撑达一年自久!”
夜羽神色自若道,“这会是前辈的本意吗?否则前辈缘何会选择中原之地重新起事?”
“不错!”张宝哑然道,“这并非我的本意。而且,如果我真地等到一味防守的时候,那么必定也正是我太平道败亡之时。”
世界上没有能够一味防守,最终却平安无事的先例。
任何战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另外许许多多的因素;有时候,某些看似完全不起眼的小小原因,就足以让对敌中的一方完全溃败。
一味的防守,固然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失误。但同时,也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一旦遭敌人围攻,断绝了所有可能的出路后,就已经注定了防守一方最后只能败亡的结果。
粮草,士气,兵源补充等等情况,都是防守方最为忌惮的弱点。
当年黄巾军在各方面官兵进攻之下,退守广宗,留阿,最后仍旧被皇甫嵩等人攻破,可谓活生生的例子。张宝身为当年当事人,如何不知道其中厉害关系。
夜羽点头道,“自从我知道青,徐两州的黄巾军兵分两路,南路直指东平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前辈之所以如此行事,便知道前辈是下定决心,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可是,前辈想过吗?其实所有的战争,流地都是无辜百姓的血,伤的都是无辜百姓的心。”
张宝不答反问道,“翔实此话差矣!须知如果所有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谁又愿意抛头洒血,做这等冒险的行经!朝廷再强,终不能对我们百姓像牲口一般;百姓再弱,也仍旧有生存的权利和尊严。”接着低声吟唱道,“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轻!”
”翔实可知这民谣,便是你口中无辜百姓的生动写照。我们难道就真的任由这朝廷生杀予夺不成?翔实既然能够入蜀协助张鲁成事,势必也知道百姓疾苦,同时也非一味维护朝廷之人。”
“但我却不明白,你为何会替曹操效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