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头。
曹操一身戎装,昂然挺身直立,夏侯惇戏志才等众文臣武将随后跟从。
离濮阳城约二十里外的平原之上,密密麻麻的营帐仿佛夜晚天空的繁星,一座紧挨一座地搭建在众人肉眼可察的地方。
夏侯惇等人久经沙场,什么样的硬战没有打过。饶是如此,见到眼前敌人如此惊人的形势,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从曹操兵败荥阳之后,夏侯惇就随曹操至扬州募兵,然后攻黑山于毒,白绕,眭固于魏郡东郡两地,又击南匈奴於夫罗呼厨泉於内黄,无一不胜。
曹操阵下众将争先奋战,屡立战功,但谁也没有遇到眼前如此数目庞大的敌人。
青,徐两州百万黄巾,尽入兖州境内。
濮阳城仅仅五万不到守兵。
双方人数上的数目,相差之大,何以里计。
百万黄巾军席卷兖州,所到之处,以武力威迫攻陷城池内的巨商富豪,还有世族豪强,将仓廪中粮食全部交纳,借以充当军粮。
因此兖州境内未曾被黄巾军攻陷城池内的巨商富豪,世族豪强人人惶恐,惟恐破城之后,自己将变地一无所有。
众人勘察良久,谁都仍是感觉计无可施,人人心中生出沮丧心情。
陈宫脸色怪异地望了夜羽一眼,沉声询问道,“翔实不是说你兴许有朋友在黄巾贼兵中吗?但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姓名?”
夜羽不由地苦笑一声,低头远望黄巾军那望不着边的联营,暗忖张宝和张思玉两人是否在此;两人若在的话,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
曹操柔声道,“翔实是否有难言之隐?”
夜羽轻声叹息道,“那人决计不会投诚于我们的。因为他是眼下这百万黄巾军中的最高统帅!大哥!请原谅我的无礼,我答应过那人不透露他的姓名。”
曹操毫不在意般道,“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再想他法了!”
众人心中暗自揣度夜羽口中所说之人,最终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荀彧因为夜羽说自己有朋友在黄巾军中,因此建议夜羽跟随曹操至濮阳城,好见机行事;但任由荀彧和曹操智比天高,也无法猜测到夜羽口中所谓的朋友就是当年天下闻名的地公将军张宝。
曹操再望一眼远方黄巾军联营,不由地眉头大皱。
濮阳城!刺史府中。
众人的眉头,随着眼光逗留在桌子上的那张地图的时间越长,越发地紧皱起来。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百万黄巾军,已经逐渐地蚕食兖州。
从徐州境内北上的黄巾军,经阳都,过泰山,与青州境内的黄巾军汇合之后,大举由东而西地进入兖州。
西进的黄巾军经过历城后,兵分两路。一路部队北上跨过黄河,攻陷济北,鲍信因此而逃至濮阳;另外一路继续西进济南,攻陷东阿,然后围困东平郡。
陈宫以手指图道,“北路这支黄巾贼兵,人数占据全部贼兵的十有之七,而南路的那支贼兵,只有占了三成人数。如果先前传言青,徐两州黄巾贼兵要北上黑山,与张燕等人汇合的消息属实。那么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即南路的黄巾贼兵,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迷惑我们的视线,好让北方那路贼兵北上。”众人闻言陷入沉思。
夜羽双眼紧盯桌上地图,突然开口询问道,“这地图制作相当完整,但不知道由谁勘测地形的?”
夜羽的这个问题问地极其突兀,又和眼下大厅内氛围有种格格分外不入的味道。
众人正摒气凝神地思索敌人究竟会如何行动之事,怎么也想不到夜羽居然会问出如此毫无相关的问题,均大感不解的望向夜羽。
陈宫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不过仍然态度温和地答道,“是镇守东阿的东阿令枣祗所制。”
夜羽双眼一亮,继续追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陈宫道,“因东阿陷于黄巾贼兵之手,枣祗只身逃回,现在濮阳城中。”
夜羽心中蓦然一动,不再言语。
曹操沉吟片刻,巡视了众人一眼后,询问道,“诸位有没有感觉此次黄巾贼兵与以往有何不同之处吗?就拿眼下围困濮阳的贼兵来说,他们已经围住濮阳一月多余,但发起的进攻却不到两次,反而是南路那支黄巾贼兵,频频对东平发动进攻,其中有何深意?”
于禁疑惑道,“莫非北路贼兵才是惑敌?”
戏志才抚须道,“我也如此以为。北路黄巾贼兵围而不攻,就是为了把我们的援军拖住,好让南路同伙得手。南方才是他们的重点进攻的地方,看来我们需要严守的不是濮阳,而是东平。如果让贼兵攻下东平,南北两路将连成一条线,到时候濮阳陷入被贼兵南北夹击的尴尬局面,不攻自破。”
曹操点头道,“我们必须确保东平不失,才有可能击退贼兵!”
数日后,曹操和鲍信还有夏侯惇,于禁,戏志才,典韦等人,还有一万士兵,赶至东平郡。
他们的到来,让守卫东平郡的将士全部都精神大震,誓死守卫东平。
濮阳城则交由陈宫留守。
夜羽出人意外地没有答应与曹操同行,而是自愿留在濮阳城中,协助陈宫防守城池。
曹操赶至东平郡后,召集所有守卫将领开展一次军事议会后,通过对围攻东平的黄巾军部队兵力的分析,决定在寿张一带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寿张县,全力防守黄巾军的进攻。
寿张县位于东平郡东平,是青州西进兖州的必经之路。
黄巾军攻取寿张县后,出乎所有人意外的并没有在寿张县驻扎部队,而是匆匆撤离。因此寿张县倒变成了一个缓冲地带。
曹操和众人经过商议,决定先进军寿张,然后再做图谋。
因黄巾军毫无准备的缘故,曹军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寿张县城。
但次日曹操和鲍信一起巡视战场,以备指定战术的时候,却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惊变。
寿张县北,曹操和鲍信,典韦,在亲兵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眺望远方黄巾军扎下的营寨。
黄巾军所扎营寨极为讲究,依水靠山,而且互为倚角。
若贸然进攻其中一个营寨的话,其余所有营寨内的黄巾军都能够迅速驰援,并将敌人围困其中,就势歼灭。
所有人看的眉头大皱的时候,蓦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口哨声响彻天际。
漫山遍野的黄巾军从四周朝曹操等人所在的山头包围了过来。
领头的黄巾将领一身劲装,手坚一杆铁枪,威风凛凛。
这人浑身骨架奇大,健壮的身躯,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名孔武有力,威猛过人的战将。
曹操神色不变,沉声喝道,“众人随我快回身逃回寿张县城中。”
“本人周仓!等候曹大人久矣!”黄巾军的领头将领哈哈大笑一声,手中铁枪一挥,率先朝曹操等人位置杀来。
另外两个方向呼喊声突然震天而起,敌人竟然不知不觉地在他们观察入神的时候,绕到他们的身后,现在才开始开始围攻。
“孟德快走!”鲍信一掌拍在曹操胯下战马屁股后边,同时朝自己的亲兵大声喝道,“你们随我来,攻击前方贼兵,以掩护刺史大人安全撤退!”
这些亲兵都是鲍信本族内身手了得的健壮青年,一向都以鲍信马首是瞻。他们眼见敌人气势汹汹,而且数倍于自己,差距之大,让每人内心都无比清楚自己跟随鲍信迎敌的话,必定是毫无存还的可能性,却依然人人士气高涨,充满一往无前的战意。
鲍信低声朝典韦道,“孟德就交给将军了!请务必保护他安全脱困!”
典韦重重地点头应允。
鲍信哈哈长笑一声,一马当先地带着自己的亲兵迎向周仓率领而来的黄巾军士兵。
他的众亲兵发出一声轰然断喝,纷纷夹紧马腿,跟随主将而上。
典韦掉转马头,追赶在曹操后头。
鲍信已经决意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掩护曹操成功逃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紧紧跟随曹操身后,拼命保护曹操。
即使如鲍信一般牺牲在这里,他典韦也誓要保护主公脱困。
鲍信和所有亲兵义无返顾地冲向周仓率领的黄巾部队,他们虽然人数远远少于对方,但胜在众人手中兵器精锐远胜于对方,同时人人斗志昂扬。
谁都知道,自己等人若能够拖住敌人越久,曹操脱困的机会就越大。
因为人人都能够奋不顾身,发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准,甚至是超常水平的发挥。
周仓率领的部队虽然在人数上虽然数倍于鲍信部队,但一时间也被其所阻,不得前进半步。
惨烈的厮杀声响起,不住地击打着每个人的心神。
开始鲍信率领的人手还能够凭借武器远远精锐于对手的优势,将周仓的部队死死地钉在原地,但黄巾军士卒却仿佛蝗虫扑食般络绎不绝地前仆后继,让众人感觉到压力大增。
几名身手较低鲍信的亲兵真气用尽,勉强击毙几名敌人后,只觉得双手如注重铅,反应稍微缓慢了那么半点,就被无数兵器击中身躯,发出临死前的一声惨叫。
后边的黄巾军越过鲍喜等人,如蚂蚁般将他们团团围困起来。紧接着一群群黄巾军士兵如潮水般流向飞速逃跑的曹操典韦两人。
“诚则!”曹操刚好回头望见这一幕情况,只瞧地肝胆俱裂,禁不住双眸虎泪一滴,高声呼喊。
落入如此数目惊人的士兵包围中,即使如中原三道那样的宗师级高手,想要脱困而出,只怕也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典韦眉头一皱,提醒曹操道,“主公,有两队人数各在三四百人的部队,从前方包抄而来,还望主公一定要打起精神,随韦杀出敌人的包围,勿要让鲍相白白牺牲。”
曹操闻言心中一震,顿时醒悟自己眼下仍旧处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中。
左右两只黄巾军部队人人口中发出一声大喝,挥舞着各式各样的简陋武器,逐渐拉进与两人的距离。
典韦一夹马腿超过曹操,赶在曹操前头迎向敌人。
他手中双戟如风轮般急转,每一圈都有敌人在惨叫声中跌滚而出,伏尸地上。
曹操紧随典韦身后,长剑急舞,替典韦抵挡住两侧的所有攻击,好让典韦能够专心致志地应付前方敌人。
这样千军万马中的厮杀,所有闪躲欺敌的招数完全派不上用场,比拼的就是每个人的出招速度和功力的雄厚程度。
还有胆量的比拼。
两杆长枪突破曹操长剑所发招数的防卫范围,直击典韦两肋。
典韦心静如水,脸庞丝毫没有流露半点惊慌神色,雄伟的身躯就那么微微一挫,两杆闪电般袭至的长枪最终只刺入典韦肩膀半分。
就那么半个呼吸间的耽搁时间,典韦运戟如飞,击中两名敌人的要害,惊人的劲气瞬间冲入敌人体内,一击毙命。
两名敌人尸身往后跌倒的时候,死后也仍然紧握长枪的双手,将长枪从典韦肩膀带走。
即使以典韦的勇猛,虽然眉头都没有皱半下,却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四周敌人如蝗虫般围攻而上,两人仿佛陷入永无止境的厮杀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