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荀彧文若（中）

曹操哈哈一笑，道，“文若言之过早了！”

夜羽眉飞色舞般点头道，“大哥人中之龙，如何是袁本初可比？再看看大哥你手下的众谋臣良将，也比袁绍手下众人高明多多。大哥，我看好你！呵呵！”

我看好你？

除了曹操本人，包括荀彧在内的所有人，脸上全部露出哭笑不得的怪异神色。

这一晚，曹操在家中替夜羽举办了一个小小的酒席，以迎接夜羽的到来。

夏侯兄弟与曹仁曹纯等曹氏宗族，也是曹操讨伐董卓时的班底，终于再次重聚。

接下来的数日，曹操却有意地让夜羽陪伴在自己身旁，让他观摩自己办公时的状况。

夜羽虽然并不情愿，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曹操一起，整日呆在东郡太守府中。

不过这倒让夜羽又认识了曹操的一众新投靠的部下如程昱戏志才，于禁典韦李典等人。

但却没有发现那被誉为“鬼才”的郭嘉身影。

夜羽私下询问荀彧，荀彧惊异于夜羽居然知道郭嘉的名声，同时也告诉夜羽，虽然他也向曹操推荐过郭嘉，而且曹操还数次派人至颖川打探消息，但都一无所获。

一方面，自李傕郭汜奉命洗掠颖川后，颖川境内破坏十分严重，民众纷纷出逃，十不足一；另外一方面，郭嘉本人又漂泊不定，常年在外。

所以曹操虽然数次派人至颖川，但都无功而还。

荀彧既惊讶于夜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于是便和夜羽详细交谈一次，事后不由地感叹说夜羽是他所遇的知识面第一广阔的人。

戏志才等人听闻后，便时不时地拉着夜羽参加陈郡士人们经常举办的小型聚会。

夜羽暗忖吟诗作对虽非己长，但自己肚子里却装了不少的后世大诗人的诗篇，偶然迸个一两句，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也尽量做到没有通篇“剽窃”后人著作的份，只因为他感觉这样做会很使人心怀莫名的内疚。

魏晋的清谈之风，承袭东汉清议的风气。

可以说，东汉时期，士人聚首，就已经有此风向。

夜羽自恃博览而又强记，也不知道通读了多少小说，还有史书。遮遮掩掩间，并未出丑，反而是他的一些异常奇特的观点，却让聚会的士人们大为赞叹。

魏晋清谈，若是某人观点见人之所未见，言人之所未言，探求义理之精微而达于妙处，自然而然会受到众人的佩服惊叹。

东汉清议，实际上已经有此苗头。

当然许多士人都喜欢夸夸其谈，有名者如原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岫等人，都是有名的清议者。

不过几天后夜羽自己却感觉烦躁起来，等待曹操公事完毕后，偷偷地第一个溜走，而后跑到夏侯惇夏侯渊等人的聚集处，与众人切磋武艺。

他心中虽然没有半点厌恶文士们的意思，不过是担心自己时日一长，自然而然地会露出马脚来。

那就很不妙了。

因为他来至后世，举止言谈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大不相同。虽然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改变不少，但还有一些已经浸透到骨子里的习惯，却仍然会时不时地不由自主表露出来。

与一群心思缜密的文人呆在一起，人人都能观察到他人身上最细微的异常，可谓极其危险。

反而与夏侯两兄弟以及一些武将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是动手不动口，却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这一日，夜羽一本正经地望着太守府中谈笑风声的众人，心头却思索着等“下班”后要和典韦死掐的局面。

曹操手下众武将，武功基本上都相当，但典韦实力则很明显地高出众人一筹。

以夜羽的提议，众人比试的时候，都不运起功力，仅以招式比画。

这样一来，夜羽本身占了天大便宜。

他身兼左慈，王越，华佗三家之长，华佗的五禽功，以身法于心境见长，王越的剑击之术，以招式见长，左慈是道们高人，讲究的也是心境。

但典韦招式同样奇妙无比，让人惊叹。

曹操眉头大皱地望着正神游九天的夜羽，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太守府前响起一个焦急而急促的呼唤声，“孟德！”

夜羽从神游中回惊醒过来，发觉曹操的目光刚从自己身上移至前方，腾地站起身躯，大步跨向前院，他心中苦笑一声，巡视大厅众人一圈，只见人人脸色奇特，暗忖难道众人都知道我走神不成？

顷刻之后，曹操与两人一道返回。

与曹操一道返回的两人中，夜羽只认地其中那个一脸仁厚，与曹操并肩而行的男子，就是鲍信。

鲍信自少与曹操交好，曹操扯起反董卓联盟的时候，鲍信就出力很多。后来众人驻军酸枣不前，曹操独自进攻董卓，鲍信就一道前行。

曹操军被徐荣部队伏击，虽然成功撤退，鲍信也身受重伤。当时夜羽从雒阳匆匆赶至荥阳，与张鲁一道，于乱军中救出曹操，事后就见过鲍信一面。

另外一名男子跟在两人后面，落后数步。

那人儒装打扮，宽服走动间飘然带风。他的脸孔比常人稍长，双目有神，刚入大厅的时候，即刻巡视众人一圈，然后才将目光重新停留在前方的曹操身上。

夜羽心中一动，这儒生眼神灵动，额头宽广，显然是对自己极有信心的一名谋士，却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同时两人的神色差别也引起了夜羽的注意。

鲍信双眼微露痛楚，仿佛刚刚遭遇一件让他大受打击的事件，所以才让他心神黯然。

那儒生却是神色平静，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异色。

鲍信望了大厅内众人一眼后，对曹操沉声道，“我此次前来东郡，是有要事与孟德相商！”

“青，徐两州黄巾入我兖州，刺史大人不听我劝告，贸然迎战，不幸被贼兵所困，力战之下兵败身亡，为国捐躯。”

众人心中一震。

鲍信口中的刺史大人就是兖州刺史刘岱。刘岱字公山，也曾是讨伐董卓的关东联军中一员，但与韩馥等人一样，只是驻军于酸枣，并无和董卓军对抗。

刘岱和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岫、陈留太守张邈等人一样，虽然素有清名，但长于清谈高论，却并不擅长战事。

鲍信见人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轻叹道，“我见贼兵虽然势众，但粮草辎重之物稀少，因此劝刺史大人勿要轻易与贼兵交锋，只需固守城池，贼兵攻之不得，自然消退，彼时就可攻其尾，贼兵必定会阵脚大乱，惶恐失色之下，自然能够大获全胜。可惜刺史大人并为采纳我的建议。哎！”

夜羽朝荀彧戏志才等人望去，发觉两人的目光也正好扫向自己。

曹操见鲍信脸色悲切，柔声劝说道，“允诚已经尽力，却无须太过悲切。”

鲍信字允诚，曹操关系与他十分亲密，自然以他字相称。

鲍信勉强一笑，朝曹操行了一个必恭必敬的大礼，道，“因刺史新亡，兖州无主，贼兵更加猖獗，鲍信此次前来，是请孟德至濮阳主持大局，谋划剿灭黄巾之事！”

曹操微微一怔，愕然摇手道，“此事怎成？要知任各级命官员之事，必须是朝廷指派，才算正道，我等怎么能妄自行事？”

鲍信身旁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大人莫忘了讨伐董卓之事？”

鲍信接口道，“陈公台此言极是，当年孟德与我等同举义旗，共讨董卓，不就是本初上表孟德为奋武将军吗？”

夜羽心中一动，原来这男子就是陈宫？

陈宫字公台，也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人物，先从曹操，后来却趁曹操为报父仇而大举东征徐州陶谦之时，勾结离开了袁绍的吕布，一道豪夺了兖州。

这才有曹操与吕布的数年兖州大战。

夜羽一念至此，顿时想起满宠在雒阳与自己所言的，曹操也派遣了部下去蒗琊迎接其父亲曹嵩的事情。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虽然事情提前了两年，但谁又能担保，曹嵩就不会出事呢？

曹操脸色一变，道，“此时怎同往日？眼下董卓已经身亡，司徒王允执掌朝政，正是重振朝纲之时。我等如果这样惘然不顾朝廷，自行任命文武百官，将置大义于何处？”

鲍信和陈宫两人面面相觑。

本来两人以为只要自己至陈郡相邀曹操，曹操必定会欣然同意。

实现谁能料到曹操居然会搬出大义的旗帜，一口回绝呢？

夜羽微微一笑，刚好见荀彧朝自己望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当下肩膀轻轻一耸，做了一个你先说的动作。

荀彧见到夜羽的举动，嘴角不由地逸出一丝笑意，行至鲍信陈宫两人身旁，朝曹操行礼道，“主公以大义为先，自是首要。但正如前些日子翔实与我们所言，长安如今正正陷入战事之中，李傕郭汜等人的攻潮不断，朝廷号令，仍旧无法出至关东。”

“眼下兖州刺史大人身亡，贼兵因为而士气大胜，反观兖州士兵，则人心惶恐，若无人适时出面，率领众人与贼兵对抗。贼兵势众，必将不可挡，兖州百姓，势必会遭遇浩劫。若我等须等朝廷剿灭李傕郭汜等逆党后，再等其令至兖州，只怕已迟。”

曹操眉头一皱，望向另外一旁的戏志才。

戏志才道，“主公当知，兵贵神速，良机一失，必难再来。贼兵新胜，士气必定异常高涨，但同时也会生出骄纵心理，如果此时用谋，自然是最佳时机。如果等他们在连番攻城后，逐渐地收起娇纵之心，到时想要再用计，就没有现在这样的效果了。”

众人闻言同时点头。

曹操沉吟片刻，转头望向夜羽，询问道，“翔实的意见呢？”

夜羽呵呵轻声一笑，道，“大哥固然是为朝廷办差，但也是为天下黎民办事。眼下兖州境内黄巾军势大，攻城掠县，为的就是筹集粮食，好充当军粮，然后转向北方，与黑山张燕联手。如真到那时，想要收拾他们的话，就真的是困难重重哩！所以，大哥眼下必须带领兖州军民，击溃兖州境内的黄巾军。至于兖州刺史之位，大哥若不想当，大可等长安那边形势稳定之后，让给朝廷派遣的来人，如何？”

陈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神色，稍现即逝。

荀彧淡然一笑，就口道，“翔实所言极是！兖州形势严峻，主公若不出面，无人可解。还望主公以百姓为重，至于日后谁为兖州刺史，正如翔实，主公大可交由朝廷处理。”

曹操点头道，“孟德受教！就依文若和众人所言。我与允诚至濮阳主持剿灭黄巾贼兵之事。”

鲍信露出欣喜笑容，拍额道，“此兖州之幸！”

陈宫仿佛不经意间望向夜羽犹露稚气的脸庞，眼内异芒倏现。

一旁的荀彧将陈宫的神色尽收眼中，暗思鲍信此次之所以会前来东郡，迎接曹操入主濮阳，必定与此人大有关系。

陈宫在兖州境内士人之中，颇有名气。如果他支持曹操入主兖州的话，自然能够水到渠成，省却不少麻烦。

曹操轻咳一声，叮嘱了众人几句后，亲自将鲍信送至自己府中，让其稍做休息。

陈宫却谢绝曹操送自己与鲍信等候调养生息，并且等候消息的意图，只说自己想与曹操手下众谋士商议日后到达濮阳后将会遇到的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