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形势大变(上)

吕布浑身一震，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笑意道，“翔实有何证据？”

这是他一直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出身并州五原郡九原，正是北地边境。

那里汉人与匈奴人，鲜卑人杂居，民风彪悍，不似中原。吕布更因机缘巧合之下拜入檀玄明门下，得以传授一身绝学。

在檀石槐身亡后三年，正值天公将军张角率领的太平道黄巾军席卷中原，吕布奉师命重返中原。

乱世之中，凡是有心人，谁不想趁机混水摸鱼，或成就大业，或称雄称霸。

以檀玄明的雄才大略，自然知道张角率领的太平道足以对中原汉朝造成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吕布在这个时候，就可以成为他手中打入中原的一步奇招。

夜羽脸上蓦然露出怪异笑容，呵呵笑道，“我猜，定是草原上鲜卑族内部出现了问题，或者是，鲜卑族与其他草原大族出现了冲突。因此檀元济不得不离开温侯返回草原？是吗？”

天上一轮明月当空，柔和的月光，水银泄地般温柔地洒向大地。

英雄楼后院树影婆娑，传出沙沙细响。

对峙的三人看似十分平静，紧张气氛一触即发。

吕布缓缓摇头，注视夜羽道，“为何聪明如翔实，却会时不时如此地不识时务呢？”

“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夜羽脸色似笑非笑道。“或许是因为感觉被温侯欺骗后，心中有所不甘而已？”

吕布眼神一缩，旋即恢复常态。

对他来说，确实有利用夜羽蒙蔽朝廷百官的心思。

如果不是夜羽的出现，他和王允之间的合作，未必就会如此顺利。

夜羽见吕布神色漠然不变，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

自己始终还是无法融入这个时代吗？

乱世本来本就应该是人人间都相互尔诈我虞，相互提防。少许的点点温馨感情，在乱世中，也是奢侈的期望。

张鲁当日就曾经向自己指出，自己的有些举止，十分不妥。

要想融入一个时代，谈何容易？

时空差异而导致的习俗差别，比之空间差异以及民族差异，人种差异等而导致的习俗差别，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许多多的人，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离开故土之后迁徙它地后，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原先的习俗烙印——因此才会与周围的人们，显地格格不入。

夜羽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数年，而且也努力地使自己变地和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一样，但早已经成型的性格以及文化差异，又岂是一下子能够转化过来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他说话的口吻，还有每句话中的词语，都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大不相同。

有时候，夜羽在说每一句话之前，甚至不得不苦苦思索，自己所说的每一个词组，还有每一个成语，是否已经被这个时代或者这个时代之前的人们创造并且使用过？

如果随意地调用后世才出现的词组或者成语，那么那个听夜羽说话的人，毫无疑问只会听地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电脑？电视？坦克？飞机？轮船？（东海时代，谁听说过这些名词？）

闻鸡起舞？盲人摸象？欣欣向荣？大器晚成？点石成金？画龙点睛？杯弓蛇影？（这些成语夜羽如果不解释，谁能清楚其中的含义？）

吕布见夜羽脸色突然一片黯然，心中暗讶。

柳子楚轻咳一声，朝吕布道，“明日我即让英雄楼内所有伙计收拾东西，至多中午时分，我们便能够撤离长安，只愿到时候温侯莫要为难我们，柳某就感激不尽！”

夜羽心中一凛，强摄心神道，“温侯能否允许我前往府上探望李儒一趟？”

吕布摇头道，“李儒曾同我说过，不会见任何人，包括翔实在内！”

夜羽暗忖怎会如此？

徐晃分明是奉李儒的命令，前往雒阳，转告自己李儒希望自己能够赶赴长安一趟。但吕布却又说李儒并不希望同任何人会面。

他原先以为李儒也会在董卓伏诛的这常政变中身亡，从没想过吕布会暗中留下李儒。

难道吕布希望李儒暗中替其出谋划策？

却不知道李儒派遣徐晃寻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只能成为一个无法解答的谜了。

夜羽深吸一口气后，道，“明日我随师兄一道返回雒阳！同时，为了报答温侯当日放我和曹大哥一条生路的恩情，绝对不会将檀玄明是温侯师傅的事情泄露出去，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我绝对信得过翔实的为人！”吕布脸上露出稍许欣喜笑容，道，“吕某绝对不会为难翔实和柳兄。希望他日还有再见时分！”

柳子楚眼望夜羽只顾盯视吕布离去的身影，轻声笑道，“师弟在想些什么？”

自己失败了！

而且是一败涂地！

夜羽想起在雒阳面对拓拔野时的豪情壮志，只觉心头一片苦涩。

现实和理想，有时候就仅仅只有一步的距离，但结果却是天壤之差。

自己在拓拔野面前夸下的海口，现在想想不过是一个大笑话而已。

吕布如果能够稳占长安，无论草原上发生什么变故，以檀玄明在草原人心中的无上地位，以及他的通天手段，都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只要草原上的鲜卑族再次重归一统，再在吕布的配合下，鲜卑族的铁蹄，便能立即踏上中原的领土。

夜羽抬头观望天上明月，努力使自己的心湖一点点恢复平静，答道，“离开长安城后，我想上北地一趟！”

柳子楚愕然道，“北地？师弟是说边境吗？须知我朝北方边境绵延万里，师弟究竟想去何方？”

沿着长城自东向西，东汉朝分别与东桓，鲜卑，匈奴，西羌等族接壤。

长城自古就有万里城塞的称号，乃是中原汉族政权与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分割线。

一道人造的分割线！

夜羽在脑海中思索良久，沉吟道，“暂时还无法定下目标，兴许还会进入草原，探测一下鲜卑族的情况，然后回中原再做打算！”

辽东是乌桓族的领地。

乌桓族和鲜卑族同出古东胡。

战国期间，燕国名将秦开和赵国名将李牧先后大败东胡，东胡族元气大伤之下，逃遁辽东。

其中遁入鲜卑山和乌桓山的两支东胡族散枝，就以居住地为名，分别称为鲜卑族和乌桓族。

鲜卑族趁原先的草原霸主匈奴族衰落，大举西进，占据匈奴族的领地，成为新兴的草原霸主。乌桓族则一直被鲜卑族压制在辽东一带，无法掠夺匈奴族的失地。

因此，乌桓族对与自己同出一源的鲜卑族一直心怀强烈敌意。

鲜卑族自檀石槐身亡，一直陷入分裂状态，相反乌桓族局势则较为稳定。

夜羽询问吕布为何不见檀元济的时候，吕布脸色大变，而后也没有回答夜羽的问题。

虽然吕布没有直接回答，但夜羽仍旧可以猜测大半事实。

檀元济虽然也和拓拔野一样，奉檀玄明之命，前来刺探中原情报，但他又比拓拔野多负另外一重使命。

就是协助吕布，诛杀董卓。

据吕布在雒阳时的亲口所言，还有王越也曾经描述过的话，都表明董卓武功深不可测，以吕布之能，也不敢轻易尝试，因此他才会向檀玄明要求派遣高手协助自己。

但檀元济既是檀玄明指定的鲜卑族下任大单于，自然不可能一直跟随在吕布身旁，替吕布在中原办事。

大草原的民族极其尚武，檀元济若想坐稳大单于的位置，就必须在所有族人面前表现出强大的实力。否则即使以檀玄明之能，自能够将之扶持上大单于之位，但鲜卑族另外部落的人也会心中不满。

檀玄明终是开始了对鲜卑族各个部落的合并行动。

数日后，与柳子清在长安城外分手的夜羽，在夕阳将落的时候，进入解良县城。

解良县属于河东郡。

黄帝杀蚩尤于中冀，蚩尤，身首异处，而且血化为卤，既解州盐池也。

解良城因解池得名而来。

解池位于中条山的北麓，面对黄河由北向东的转弯处，东西长约六十里，南北最宽处有十里，最窄出也有六里，面积颇为壮观。

当年夜羽研究《山海经》的时候，曾经与左慈特意来到解池附近考察过。

当时夜羽曾经感慨中原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有过让人赞叹不已的光辉历史。

中华文明的渊源流长，再此表现地一览无遗。

不过谁也无法想象，多少年之后，那沉甸甸的光辉历史，会成为压在后人身上的一种沉重负担呢？

刚进入解县，夜羽便发现解县县城的形势，与当年大不一样。

与所有经历过张角率领的太平道风暴的中原城市稍有不同的是，解县仿佛并没有在那场风暴中遭受破坏，反而似乎比以前更加繁荣几分。

一切得益于解县附近的解池。

解池是世上罕见的内陆咸水湖，是赫赫有名的池盐产地。

以当时的交通，从沿海一带运盐至内地，往往需要很大的成本。

而解池的独特地理位置，让其与沿海产盐地相比，拥有十分优越的条件。

再加上解县一带土地肥沃，极适合人类居住，更曾是虞舜，夏禹的都城所在。

街头的行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在意夜羽这个行色匆匆的过客。

夜羽踏入解县一家名为“往来酒家”的客栈，却发现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扫来。

竟是拓拔野。

他孤身一人独自坐在客栈的最内侧，手举一个大碗，悠然自酌。见到夜羽进来的身影，仰头望来。

拓拔野见夜羽来至身旁后，右手一指身旁座位，道，“中原的酒基本上都是以五谷酿造，口味清谈，与大草原上的奶酒相比，烈性远远不足，但另有一股滋味。”

夜羽目光落在身前桌子上的空碗，伸手拦住要朝空碗内倒酒的拓拔野，摇头道，“我从不喝酒！”接着奇道，“拓拔兄似乎知道我要经过此地？”

拓拔野脸上露出怪异神色，皱眉道，“像夜兄这样不喝酒的男子可真是稀奇啊！”然后哈哈笑道，“我们草原上的奶酒，是以新鲜的马奶倾入羊皮袋，不时用木棒搅动，数日后便便可直接饮用。不过这样的奶酒，通常色白而浊，且略有膻气。”

“不过若搅拌七八天乃至更长时间的话，就会变地色清而味甜，且膻昧也会消失不见。这些是上等的奶酒，普通牧民很少会酿造。”

夜羽笑道，“我听说草原上的男儿，都是从小就喜欢畅饮这奶酒长大，不知道拓拔兄是否也如此？”

拓拔野浑身一震，双眼神光闪现，朝夜羽望来，沉声道，“夜兄为何对我草原上的事情如此熟悉，据我所知，汉朝很少有人对我们大草原会感觉兴趣，皆因你们都认为草原上的民族，不过都是一群没有开化的夷人罢了！”

夜羽轻声一叹，道，“我可从没有过那样自大的念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