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长安地处关中平原中部,渭河平原南缘,秦岭北麓。区内地势东南高西北低,地貌多样,山,川,塬皆俱,乃是一座著名的国都之城。
从公元前11世纪的西周武王迁都镐京开始,一直到到公元10世纪左右,先后有13个朝代或政权在长安建都及建立政权,历时1100余年,长安作为中国政权历上定都时最长的城市,甚至享有“千古一都”的美称。
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新生的大汉朝,经过君臣的共同商议,最终决定在原秦朝都城咸阳的废墟上建立新都,于是汉高帝刘邦置长安县,两年后的七年,重现规模的长安城大致定型,高帝遂定都于此。
汉长安是在秦咸阳遗址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史记》:“汉长安,秦咸阳也”。张衡《西京赋》云,长安“乃览秦制,跨周法”。《三辅黄图·序》也云,“武昭,治咸阳,因以汉都。”
秦朝凭借关中之利,最终灭六国夺取天下,结束了数百年群雄争霸的局面。西楚霸王项羽一把烈火,却几乎将咸阳城历代秦王造成的所有宫殿烧成灰烬。高祖刘邦于是在秦兴乐宫的基础上改建长乐宫,秦章台基础上建未央宫,作为自己的皇家庭院。
王莽篡汉建立新朝,曾改长安为常安。地皇四年(公元23年),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在混乱中被商人杜吴所杀,宣告新朝的灭亡。
虽然绿林军与西楚霸王项羽的军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缺乏严明的纪律的他们,同样的又是一把火,顿时将长安烧成灰烬,比项羽霸王那次烧地更加彻底。
光武帝刘秀平定天下,光复大汉朝后,因见长安已毁,同时又为了巩固政权,压制关东众豪强,防止其实力过度膨胀的原因,于是弃长安而定都雒阳。
风水轮流转,一百六十多年后,董卓又用一把熊熊烈火,焚烧雒阳,然后带着少年天子献帝和朝廷文武百官,跑回了长安。
不过,这次因为夜羽和同门师兄抢救得时的原因,雒阳并没有被烧成灰烬,受损面积最多不超过整座雒阳城的四分之一。只有雒阳皇宫,却依然无法逃脱变成灰烬的命运。
中国历次的改朝换代,都毫无例外的是一次大破坏的过程。从夏商的灭亡时桀纣一把火烧掉自己的宫殿到满清末代儿童皇帝逊位时紫禁城遭人炮轰,历朝历代,简直就是屡试不爽。
谁又能说的清楚,黄河两岸地下,掩盖了多少座未知的遗迹。
幸好中华民族的恢复能力和破坏能力同样的惊人,才保持中华文明依然延存的现状。
时值迁都长安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又四个月多二十三天。
长安虽然又一次变成了大汉朝的首都,但,并不是天下人目光聚焦的中心。
天下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在关东,董卓大军与反董卓大军的连番征战——虽然,那只是孙坚一人在唱独角戏;在蜀中,刘焉和贾龙争夺蜀地的最高权;在河北,袁绍夺取了顶头上司翼州牧韩馥的冀州,自领州牧后,公孙瓒与袁绍刚刚开始的争夺河北霸王战;在江东,对联军感觉到失望的孙坚返回自己的根据地,跨江与刘表大战……
这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长安城,即将再度变成天下瞩目的焦点。
即使是夜羽,事先也毫无准备。
事后他才知道,历史的剧本,真的已经发生的意想不到的改变,不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历史剧本。
董卓自从一把火焚烧了雒阳,胁迫少年天子与朝廷文武百官迁都长安后,愈加骄横,自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仪仗,大封董氏宗族,肆意升迁朝中百官,众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时荥阳太守徐荣击溃孙坚的讨伐军,俘虏数百士卒,徐荣遣人将俘虏送至长安城,以宽董卓对关东联军声势浩大的担忧心情。
董卓大喜过望之下,立即命令摆下宴席,召集百官,当着百官的面,让其手下凉州壮健者表演了场活生生的屠人事件。面对着被利斧断斩手足,钢针凿破眼睛,小刀割下舌头的惨烈情景,甚至于将活人硬生生地手脚绑起后扔入锅中纵火烧煮。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让人感觉惊心动魄,凄惨难忍的哀号声中不由自主地垂下双眼,浑身颤抖不已,即使面对满席珍肴也难以下噎,甚至连举著的勇气都丧失地无踪无影。
偏偏董卓不仅能够脸色如常的谈笑风声,甚至还不停地使部下向众人频频劝酒,若有不同意者,立即怒声漫骂,讥讽其胆小如鼠。
经此一事,朝中百官见到董卓之时,眼中全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慌神色。
董卓对此丝毫不以为然。
李儒屡次劝说董卓务必稍微收敛些许,省地激起众愤,反而不妙。
董卓对此狂笑不已,“那班孱弱的士人们,当年连无能的宦官都斗不过,凭什么能够与我相斗?只要控制京城的军队一天还在我之手,我想如何高兴便如何高兴,他们若非是我,眼下只怕仍旧被那一纸‘党锢令’压地永远翻不了身罢了。”
桓灵年间,窦武李膺陈蕃率领士人与宦官争权,不敌之下,残遭宦官迫害,更鼓惑天子颁发“党锢令”昭告天下,诬陷士人,使众多士人终生无法入仕。
从孝桓帝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到孝灵帝熹平五年(公元176年)短短十见时间,先后两次的“党锢之祸”,让士人集团元气大伤。
董卓入京,手握重兵,挟持天子,在李儒的建议之下,为拉拢士人,于是便让天子下昭宣布废除“党锢令”,邀请素有清明的士人重新出仕,入朝为官。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蔡邕禁不住董卓三番四次的邀请,想要举家搬迁躲避,却不得不在董卓放话若不入朝便灭你全家的狠话之下,不得不入朝为官。
一定程度上来说,董卓虽然是为了拉拢人心,却在客观上促进了士人集团势力的开始复苏。
同时董卓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开始驱使民夫,开始在长安城郊修筑郿坞,俨然一座小长安城。
董卓举家迁入郿坞,并且在郿坞的仓库中屯积多达足够郿坞驻军使用二十年有余的粮食;又挑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郿坞,以满足自己的无度荒淫。至于其一生掠夺的金玉彩帛,珍珠宝物更在在宝库内堆积地不知其数。
这样一来,董卓住在郿坞时间远远超过其在长安处理军务的时间,时常是心满意足地在郿坞一住就是半个月后,这才返回长安处理军务。这还是指刚刚开始的时候,到了后来,更是一多月才有那么一次动身返回长安的机会。
其余时间,都是由留在长安城的李儒和吕布代理。
李儒管政监察百官,吕布管军处理军务,
一旦听说朝中某位官员有谋反之意,董卓立即第一时间下令让吕布将之处死。司空张温等人就是因此无辜地于莫名其妙的罪名之下。闹地朝中百官,人心惶恐,唯怕董卓稍不顺心,就拿自己问罪。
温侯府,书房。
董卓自到长安后,又派人建了一座新的府邸送于吕布。
张辽望着书桌后面吕布雄伟如山的矫健身姿,心中涌动无法遏止的敬佩之意。
自己有幸跟随在这样一位无益无双的君主身旁,实在是身为武人的荣幸。
他是雁门马邑人,本姓聂,是聂壹的后人,为了避乖辟怨,这才改张姓。少年之时就在长城外边塞一带孤身游历,勤修武学。一次在追杀马贼的过程中,他贪功冒进追进马贼巢穴,结果遭遇埋伏,身受重创。
同样在塞外修炼武学的吕布正好跟踪那批马贼到达巢穴,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最终击成功杀马贼首领,同样的,把张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张辽感激吕布在自己危难时刻出手相助,立下誓言,愿意终身跟随在吕布身旁,不离不弃。
吕布缓缓争开双眼,英俊冷酷的脸庞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张辽心中暗讶,以吕布的修为,即使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数日之久,依然毫无疲色,甚至会比常人显地更加精神奕奕。
如此神色,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吕布的脸上。
吕布浓眉微微一皱,放在身前双桌上的修长双手轻轻一拍桌面,注视张辽道,“夜羽的最新消息,文远是否已经收到?”
“夜羽已经离开汉中,正在返回雒阳的路上!”张辽恭声答道。
吕布双眼露出些许笑意,轻声道,“他现在行至何处?”
“夜羽此次返回中原,身旁突然出现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可能是为了那少女的缘故,因此行程较慢,两天前才刚刚进入了子午栈道。”张辽雄躯一震,沉声道,“温侯该不会是想暗中离开长安,与夜羽会面?”
吕布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文远知我心也,我正有此意!”
张辽一楞,脸上露出担忧神色,道,“若是让董卓知晓温侯秘会夜羽,只怕不妥,还望温侯三思。”
吕布闷哼一声,双目射出浓浓恨意,道,“老贼只知躲在郿坞之中,一心享乐。其情如此,李儒屡次劝说全部充耳不闻。现在甚至可以说,老贼对于长安城内的情况早是消息堵塞,等若盲人,毫无影响可言。可笑其居然自掘坟墓,眼下只怕连那李儒,都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
三个月前,李儒见自己屡劝说董卓却全被当成耳边风,大失所望之下,就再也没有出言相劝,一心一意地帮助董卓监视朝中百官。
“现今朝中百官见董卓一心躲在郿坞里贪图享乐,不理朝政,渐起异心。”张辽脸色一正,朝吕布行礼道,“董卓灭亡在即,温侯必须早做打算,免遭其拖累。”
吕布点头轻笑道,“可笑董卓自以为郿坞固若金汤,坚不可摧,却不知道人心尽失,才是最严重的后果。朝中百官心中对其怨恨,并非一日躇就,相信只要一个合适的条件,就会爆发出来。只不过,眼下谁也不知道何人才是领头者而已罢了。”
张辽欣然道,“原来温侯早知如此!”
吕布眼神一黯,摇头道,“我只不过是在等待机会。”
他绝对不能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董卓的人。
上一次反叛丁原,董卓又逼迫他收为义子,已经让他名声狼籍,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次若他又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叛董卓的人,就更加坐实了他是一位反复无常小人的形象。
张辽默然点头。
吕布眼内突然神光闪现,悠然道,“我就在子午谷栈道出口处,恭候夜羽的大驾!”
张辽心头一震。他能够清晰的感受道,吕布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是因为与夜羽的重新会面而欢心鼓舞。
虽然自己在雒阳的时候,也领教了夜羽的独特魅力,但仍旧无法明白,温侯为何会对夜羽如此看重。
张辽心头浮起自己还有高顺,吕布一起从探子口中得知夜羽在雒阳孤身杀入匈奴单于居住的别院之时,吕布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而后轻声叹息道,“好家伙!”
那个表情,有惊讶,有敬佩,还有另外一种莫名的惆怅。
张辽转头观望窗外星空,回想前事,越感迷惑。
对吕布来说,夜羽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
蓦然一颗流星拖着耀眼的长长尾巴,划过天际,瞬间的璀璨光芒让张辽心中暗自凛然。
是凶?是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