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探到夜羽究竟躲在哪里了没有？”张修眼中凶光闪烁，注视着身前低头不敢正视自己的张丰。
张丰双手低垂，语气恭敬地答道，“就在城西一间普通的民房之内。弟子已经派人探听过，那间民房的主人据说是一位年轻的女子，颇有姿色。但对于夜羽和那年轻女子的关系还未确定！”
“你说一个年轻男子跑到一个年轻女子家会有什么好事？”张修冷冷一笑道，“不外乎男盗女倡。他这是自己找死，居然在这个时候自己离开张鲁，岂非天助我也？”
张丰微微一叹，提醒道，“可是弟子总觉得其中有异常不妥的地方！还望师君三思而后行！”
张丰不悦地低喝一声，怒道，“我们再也不能拖延下去的时间了。既然无法在汉中安插属于我们的心腹，表明张鲁已经开始正面违抗我这个正一道师君的权威。汉中郡既是他张鲁所攻取，若我以强硬态度安插心腹，势必会引起教众的疑心和反感，这样只会让张鲁的声望更加高涨，而我却更不得人心！”
“这一切都是这个夜羽随张鲁入蜀所造成的。此人不除，我们最后势必一败涂地，那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所以，越早除去夜羽，我们才会多些胜算。”
“可是？”张丰欲言又止。
张修断然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你与我挑选四名功力深厚的得力教众，随我一同击杀夜羽！”
张丰心中暗叹，眼见张修脸色铁青，双眼散射出浓浓怨恨，心知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当下无奈地领命而去。
“兵法：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夜羽的声音朗朗，从民房中传出。
张修径自从大门直入，见夜羽站在大厅间摇头晃脑地背诵文章，抚掌长笑一声，“夜少侠果然好兴致！据说此间主人乃是一美貌少女，是否是她让夜少侠陷入温柔乡之内，而忘记了回到张鲁身旁，帮忙张鲁出谋划策？”
“竟是师君！”夜羽露齿微微一笑，道，“师君究竟从何听说这个谣言？毁人名声可非君子之为，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张修心头一片茫然，随口道，“什么告我诽谤？”
夜羽呵呵一笑，摇头道，“没什么，说太快了，管不住嘴！真是抱歉！师君究竟为何而来？让夜某猜猜看？该不会是……”
张修双脚越过大厅门槛，饶有兴致道，“夜少侠猜到什么？”
“取我性命！”夜羽脸上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耸双肩，道，“师君还真是心狠手辣”
张修脸庞毫无表情，漠然冷笑，“心不狠，何以能成就大事；手不辣，如何能压住异己！”
“是吗？”夜羽浑不在意地摇头不已，讥讽道，“心狠手辣也需因人而异，因情而异。师君如此对待一位对你们正一道而言有莫大恩情的朋友，不怕教众对你死心吗？”
“你只对张鲁有恩！对本人却是无穷的威胁！”张修眼中布满怨恨之色，恨声道，“你卜一入蜀，便让我陷入难堪；助张鲁成功取地汉中，只会让张鲁的声望高涨，却让我在教众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夜羽淡淡一笑，断然道，“师君有如此自知之明，应该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了？”
“不错！”张修哈哈狂笑道，“只要下手除去你之后，以我手中的‘天师令’，还不怕张鲁心甘情愿地随我摆布！”
夜羽悠悠轻叹道，“鹿死谁手，只怕未知？师君是否感觉自己的断言下地太早了点？”
“一点都不早！”张修哈哈狂笑声中，缓缓逼近夜羽。
夜羽神色凝重，拔出天清剑在手，遥指张修。
凛然的剑气划开虚空，直射张修前胸。
张修右掌抬至胸前，功力透过掌心，轻易地化去夜羽的剑气。
“你的功力和我相比，至少相差两筹左右！”张修轻笑一声，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以张修的功力，通过刚才简简单单的一次刺探性的接触，足够让他把握到夜羽功力的深浅。
夜羽闻言沉默不语，手中天清剑轻轻一抖，脚下一动，攻向张修。
天清剑在虚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指张修右胸。
张修微微一笑，右掌化出重重掌影，竟然就那么在原地采取防守的姿势。
天清剑剑尖轻颤，在虚空中不断地变化着前进的轨迹，却总被张修抢先一步截断去路。
张修每次都能够未卜先知般地知道夜羽的每次出手，稳稳地占据先机，右掌化刀，一掌紧接一掌横劈在天清剑的剑身之上。
每次的劲气相交，都让夜羽的身躯轻轻颤抖。
终于，夜羽锐气尽失，硬接张修一掌之后，飞身后退。
张修双眼骤然亮起，身躯倏然间从静止转为前行。
夜羽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神色，眼中闪过似笑非笑的笑意。
夜羽停住后退的身影，天清剑高高举过头顶，朝张修劈出比先前更加凌厉的一剑。
张修心中暗笑，夜羽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他缓缓朝前踏出两步的时候，心中突然生出危险临近的感觉。
“轰”的一声巨响，屋顶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条身影穿洞而过，如苍鹰搏兔般朝张修扑下。
那人以强大惊人的功力破开屋顶时掉落的碎瓦断梁，夹着千钧之势，迅如闪电，刹那间已经到达离张修头顶不过三尺距离的虚空。
张修心中暗惊，急速飞身后退。
原来夜羽早就埋伏好人手，等待自己放松警惕心的时候，袭击自己。
来人功力，仿佛更胜自己许多。
张修暗中推测从天而降的敌人的身份，却骇然发觉敌人已经移至自己身后，一拳击向自己的后背。
来人居然能够毫无声息地落在自己身后却不被自己所知，这样惊人的功力，自己师傅张衡全胜时期，也不过如此而已。
究竟是何人？
张修心中突然闪过张宝的身影。
竟然会是他！
张修果然身手了得，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立即做出最佳反应。
张宝见张修突然转身背对自己，心中一阵好笑，右拳却原速不变地击在张修弓起的脊背上。
张修体内功力倏然急转，瞬间化去张宝攻入体内的八成阴柔功力，浑身禁不住轻轻颤抖，铁青色的脸庞上一层黑气一闪而过。
张宝功力何等了得，以张修之力，勉强化去八成功力后，剩下的两成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来个照单全收，顿时身遭重创，张嘴喷出一口殷红鲜血。
张修喷出鲜血之后，只觉胸口一片郁闷，心知自己遭受的内伤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不够眼下却无暇顾及这些细节问题，唯有脱困才是正道。
借助着张宝供入自己体内功力的惊人威力，张修顺势飞速掠出，仅仅一个呼吸间，身影就已经闪至五丈之外的位置，离大厅门槛只有一步的距离。
张宝负手悠然而立，望着张修逃窜的狼狈身影含笑不语。
对他来说，以前辈的身份，如此出手，已经近乎突袭的手段，远胜常人的强烈自尊心，让他无法再做出追击的行动。
张修一掠十丈，双脚刚接触地面，禁不住一个踉跄，再度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中恼怒非常，想不到张宝居然会如此不顾身份，出手突袭自己。
虽然知道张宝在成都城的时候，曾经出手从自己派遣出刺杀夜羽的建宁祭酒王萌手中救出夜羽，但张修绝对无法料到张宝不知何时居然已经被夜羽收买。
风声从头顶传来，张修抬头一望。
一条长凳从半空中飞速落下，砸向张修脑门。
张修聚起体内残余功力，身躯朝右移一丈，只闻耳边传来夜羽仿佛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心头更是急地差点又要张口喷血。
好你个夜羽，此恨此怨，张某谨记在心，终有一日，必定会加倍偿还。
两人终于结下倾尽天下之水都无法冲淡的仇恨。
张宝一击得手后，碍于自尊，并无乘胜追击的念头，这让张修欣喜若狂。而夜羽虽然诡计多端，但明显功力不济，不敢正面出手阻拦，所以才唯有施展这样的小手段骚扰而已。
夜羽焦急地呼唤张宝出手追击的急促声音不停地传入张修耳边，张修冷哼一声，只要逃出这间民房，自己就可以天师令召集全部教众，追杀夜羽。
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张修念头方动，蓦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的惊竦。
一点寒光不住地在眼前扩大，凌厉无匹的剑气仿佛地府的催命符般，让张修感觉到死亡的讯息。
陈调雄伟如山的身躯仿佛天神降临，双目神光暴射，气机紧紧锁住张修，手中长剑幻化出无穷剑影，虚实难辩，团团围向张修。
张修心头狂跳，情知自己硬接张宝一击后功力大失，心志也远较全胜时大幅度降低，眼下面对敌人气势如虹的剑招，不知不觉间竟然心神被夺，这才生出颓然情绪，当下厉喝一声，提起全身残余功力，拼命挥掌击向陈调。
夜羽又是从哪里招揽来如此高明的敌人，此人功力之深，自己即使是在完好无伤的情况下，也有所不逮。
如果无法抵挡住敌人的剑招，自己今日凶多吉少。
漫天剑影蓦然消失，陈调终被张修的拼命一击反震地飞身后退。
张修一身漆黑天师道袍破烂不堪，滚皮球似地朝房间外跌飞而出。
等候在大门外头的张丰听到张修的厉喝声，顿时脸色大变，刚起提气出声询问时，只觉得胸口蓦然一凉，紧接着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张修浑身无立地趴在门槛之上，只觉自己神智逐渐迷糊，费力地望着张丰正低头查看穿胸而过的剑尖，怒瞪的双眼透露出惊恐万分的眼神，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张丰已经带着万分不甘的遗憾丧命。
自己大意之下，已经是一败涂地。
张修缓缓闭上双眼，心头蓦然感觉到一阵兔死狐悲的凄凉，张丰之后，也该轮到自己了。
“砰”的一声响，显然是张丰尸体倒地的声音，紧接着轻巧的脚步声朝自己行来。
“师君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夜羽可恶的声音传入耳间，张修不由自主地睁开充满怨恨的双眼，狠狠地盯视着俯视自己的夜羽。
“无耻！竟然偷袭……”张修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只觉得自己浑身精力竟然随着这次的开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最后连睁开眼皮都感觉到异常的艰难。
“无耻？恩！我喜欢！”张修耳边继续传来夜羽那些异常费力难懂的话语，“小说上都是那么说的，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师君既是我敌人，我就没有理由不以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师君。十年前，师君偷袭公琪父亲张衡公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死在别人的偷袭之下呢？”
“他是怎么知道的？”张修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不再具备。
“师君安息啊！”夜羽唠唠叨叨的声音仿佛一只不停地在头顶盘旋并且嗡嗡做响的苍蝇般让人感觉万分厌恶，“若非师君你偷袭得手，以你的品行，还有张衡公对你的了解，他又怎么会将师君之位传授于你？你以偷袭夺取正一道师君之位，却又死在他人的偷袭之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师君走好，百年之后，或许我也会下去和你一起见面，到时候希望大家都能够心平气和喝喝茶，谈谈心，不要再打打杀杀了……”
夜羽的声音变地模糊而飘渺，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样。“死就死吧！难道人能够逃脱地了死亡的魔掌吗？”
夜羽最后一句话仿佛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夺去张修最后一点心神。
张修急促地呼出最后一口气，双眼圆瞪，就此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夜羽转头长叹一声，喃喃道，“又一个死不瞑目的家伙！”
终于，蜀中之事到此告一段落，明天自己就可以动身返回中原了。
心头闪过张思玉俏然而立的身影，夜羽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张宝答应自己出手的条件，竟然是要自己陪伴她一道返回中原。
其中好像是很有阴谋的味道。
想起雒阳城英雄楼内王师还有所有师兄们，夜羽心头一热，抛开这个让自己心烦意乱的问题。
自己入蜀一年多的时间里，王师是否又招收了不少弟子，自己此次回去，也该由最小的小师弟，升级成别人口中的师兄了吧？
想起当时在英雄楼中无论见到谁的时候都都要行礼招呼一声师兄好的情景，夜羽恨不得自己已经插翅飞回雒阳，摸着新入门的小师弟，坦然地接受他们对自己尊敬的行礼和认清的招呼。
大家好，夜羽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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