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雒阳劫难(下)

董卓虽然强制挟持雒阳富商全部随军迁徙至长安，但雒阳城所留普通百姓，依旧超过今原先人口七成有余。自孝灵帝末以来，天下虽然大乱，但雒阳毕竟是大汉朝的京城所在，即使其他地方再怎么混乱不堪，雒阳相对依旧比较太平。

但随着孝灵帝一驾崩，以何进为首官僚集团与张让为首的宦官集团相互争斗，雒阳皇宫开始遭受破坏，袁术率虎贲军火烧南宫嘉德殿青琐门；而今董卓率部押百官富商先行，留下李儒纵火全城，比之前次更加严重万分。

就在王越左慈以及一班弟子飞身扑出英雄楼，踏足大街之时，其实已经距李儒焚烧皇宫过了一刻多钟。由于寒冬过去未久，天气依旧十分干燥，火势一起顿时无法遏制。特别是皇宫本就不是常人可达的地方，顷刻之间，已经全部陷入火海之中。

同一时间，大街小巷各处也纷纷火起。李儒既焚皇宫，临行前又让部下在雒阳城各处点火，稍微有人阻挡便就地杀害，是以放火之事竟异常顺利。直到穷凶极恶的西凉士兵撤出雒阳城后，躲避在暗处的民众才敢出来救火。无奈因为数月未曾降雨的原因，哪里还找得到多余的水源，众人拎着可怜的几桶水一浇到茁壮无匹的火苗之上，只闻地扑哧几声，悉数化为水气消失于空气之中，这番情况却恰恰应了那句“杯水车薪”的成语。

王越呆呆地望着城北方已经全部被火势吞没的皇宫一眼后，转头对着身后弟子低声喝道，“你们以五人为一组，各自分散到城内各处，协助民众灭火……”

夜羽的声音从众人身后蓦然响起道，“眼下刚入初春，水源必定异常缺乏，王师与诸位师兄可有何方法最快扑灭这场大火？”

王越苦笑一声，眼下情况确如夜羽所言，刚过大年不足两个月，还没有进入多雨水的夏季，而前一场降雨或者说是降雪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雒阳城虽说有近在咫尺的洛水，但也不知道是否被董卓派人所破坏，再加上天气干燥的原因，只怕等到他们想出救火法子之时，半个雒阳城都早就烧为灰烬。

“救火不外乎熄火与隔离易燃烧的物品！”夜羽手指对面大街的建筑群，朗声道，“假使对面街已经起火，现在还刚刚烧到左侧街角的最几间房子，那么我们只要将中间几间房子拆掉的话，剩下右侧的一半建筑都可以得以保存。失小保大，眼下也只有这一法子，才能让雒阳城不至于在这场大火中被全部化为灰烬……”

王越沉吟道，“翔实此法虽好，只怕到时候房间主人会出手阻拦？”王越并非迂腐之人，也知道夜羽所说的确是眼下最切实的法子，只是他们平时自诩游侠，如果在拆除建筑过程中遇到主人诘问，实在不好答复；一旦有性情急噪的主人要死要活，他们终不能丝毫不顾及那些人的感受。

夜羽呵呵笑道，“我们不妨回答他们道，眼下雒阳富商以及大小百官都随董卓去了长安，他们空余的宅子任由他们挑选，如此一来，只怕没有人再愿意阻拦我们的出手吧？”

王越点头称是，随即众人又商议了一番，都以为拆除建筑最适当的工具便是拳头粗细的木棍，恰好英雄楼后院有符合条件的一批木材，原本是用来翻修建筑之用，眼下王越也顾不得了，人手一根，以五人为一队，分散往雒阳的大接小巷各自按照夜羽所讲述的方法，组织雒阳的火势。

夜羽与子玢等五人同在一组，刚奔出数条街，顿听地前面闹哄哄地一片喧哗之声，几名妇女的尖锐喊叫尤其明显。众人施展身法赶到出事地点一看，原来一条近百丈长的街道已经被火势吞灭了近半的建筑，虽然有不少民众提着水桶奋力救火，却毫无济事。

夜羽见事情紧急，朝子玢等人喝道，“师兄们可以施展身法到离开火势刚刚到达数的建筑旁边间隔五六间距离的建筑屋顶上，全力施展功力将那附近数间建筑尽数毁灭，我在下方将倒塌的柱梁扫入火源方向，越快解决越好！”

子玢心知夜羽功力不足，无法像他们一样具备摧毁厚实建筑的实力，当下施展身法，半空中一个翻滚，稳稳地落足在前后几间建筑屋顶最高处，同时低喝一声，手中粗如拳头大小的长木棍带着凌厉劲气，奋力击向屋顶的横梁。他们之中追随王越学武的时间最少也有五六年，功力之深，远非夜羽这刚进门的小师弟可比拟，这一棍凝聚了他们的全身功力，顿时如摧枯拉朽般地将身下横梁击地粉碎。众人轻换一口气后，又连接数棍击向墙壁，瞬间已经有数间房子在他们的棍下变成一团废墟。

夜羽飞身向前，毫不顾及梁柱倒塌之时漫天飞扬而的灰尘，手中长棍乱扫，悉数将倒塌的柱梁瓦片击向越烧越烈的那面而去。子玢几人既将房子击毁，自也与夜羽一道将所有倒塌的柱梁击向火源一方，片刻间就整理出一块空地，将正在燃烧的半条街与剩余的半条街分割而开数丈之远，如此一来即使那半条正在熊熊燃烧的街全部烧成灰烬，也不再能否威胁到剩余的半条街。

众多正奋力救火的民众突然遭遇惊变，全部惊讶地停下手中动作，朝夜羽等人围了上来。其中数名手拿水桶的青年男子恨恨地诅咒了几声，将手中水桶朝夜羽等人扔去后，还狂叫着朝夜羽等人冲了过来。

夜羽五人全都眉头大皱，那几名挥舞着拳头冲上来的青年男子自是被自己等人击毁房子的主人了，当下出手将飞过来的水桶击后，相互间换了一个异常无奈的眼神。

“你们等人可以去英雄楼处等候消息！”夜羽朝着扑身而上的几名男子低喝一声后，挥手朝几名师兄打了一个手势，施展身法倏地从几人身边掠过，眼下并不是与这些被自己毁去住宅之人大费口舌之时。一旦有所耽搁，说不得有多少等待自己等人前去搭救的人们会变这场烈火烧地一无所有。

那几名愤怒的男子眼睁睁地看着夜羽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街角处，无可奈何地破口大骂几声后，又对着那突然间就出现的空地呆看了许久，才有人提议按照夜羽离去所言，前去英雄楼看看是否有所帮助。“我看这几人都是有非凡本领之人，倒像平日里大伙说的英雄楼那群游侠儿。他们既然如此做法，自然早有安排；如果是故意将我们的住宅捣毁，我们也可找英雄楼问个究竟……”

几人义愤填心之下，满腔怒火地往英雄楼而去。其中有数名住宅已经被大火烧毁之人也笑言随着他们前去助阵，帮忙讨个公道。半路上又遇到几批有相同遭遇之人，最后组成一个声势浩大的几近四五百人的团体，一路骂骂咧咧地围堵在英雄楼之前。留守英雄楼的几名进入英雄楼才一两年左右的王越弟子按照王越临行前的吩咐，将情况与他们一一说清楚之后，大半人听说有富丽堂皇的住宅可以调换，便不再言语；其余半数人口边虽然依旧不干不净，心中也委实为之心动不已。而后又有人聚集而来在英雄楼前的时候，前到之人反而充当起了劝说者。

夜羽随着子玢等人接二连三地阻止了几条大街火势的蔓延之后，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他本是昏睡两天都未曾进食，体力并非颠峰状态，而且功力也远逊于子玢等人，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多次全力出手扫荡废墟之后，不由地面露倦色。

子玢见到夜羽的情景，也想到了夜羽的状况，便嘱咐夜羽只用帮忙解释，其它的事情尽管让四名师兄放手而行。五人合力又尽心阻止了几处火势之后，子玢稍微分神之下，等到将击毁的废墟整理出空地之后，才惊讶地发现已经不见了夜羽的踪影。

夜羽此时却正静悄悄地跟踪在五名匈奴兵身后。

他在观望子玢等人飞身掠上屋顶之时，突然心有所感，转头瞥见数名衣着怪异的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另一端街角处时，心中蓦然思起左慈所说有数百名匈奴兵乔装打扮混入雒阳之事，暗忖这数百名匈奴兵自没有可能随同董卓一道去了长安，而方才自己见到的几人衣着怪异，不似汉人打扮，又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分明不是什么好货色，而且极有可能是左慈所说的匈奴兵。

夜羽一念至此，心中不由地一凛，眼下雒阳因为遭遇大火，正是最混乱的时候，水知道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匈奴兵会有何异动？他本也想通知子玢等人，但又怕他们分心，当下独自施展身法，远远地跟在疑似匈奴兵的身后。

转过两条街后，夜羽才看清楚自己跟踪的行动诡异的男子有五人，同时也瞧清楚了他们的装束。

最醒目处就是那五人那清一色右耳朵上的硕大耳环，随着脚步的移动不住地摇晃，分外地让人感觉到一份异国的情调。他们头戴的皮帽款式与汉人的帽子完全不同，而露出皮帽的头部光溜溜的一片，似乎是全部剃光。从身后望去，五人都身穿长齐小腿的宽松长袍，腰上系有一根长条腰带。下身宽大的裤子用一条皮带在踝部捆扎紧，双脚穿着特制皮靴。在腰侧的腰带上系着一个弓箭袋，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说明了他们当中的所有人都是一名精通射技之人。

夜羽在王越身旁时间一长，也曾经听起王越说过雒阳城乃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除了汉人之外，还有很多塞外民众，如匈奴，鲜卑，乌丸等族人，都有数目很大的人群居住在雒阳。而从眼前的五人身着打扮来看，正是匈奴人的模样。再联系到左慈所言，心中暗自嘀咕，这几人甚至就是刚到雒阳不久的匈奴人。

那五名匈奴人一边对着路过的大街两侧被熊熊大火燃烧成灰烬的建筑指指点点，并且时而发出刺耳的狂笑声，然后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交谈声，显然是在用他们自己匈奴族的族语，对雒阳发生的事情展开讨论。

夜羽眉头紧皱，这五人所交谈的话语自己竟然一个字也听不懂，自然也不知道这五名匈奴人将要准备在这个雒阳城危难的时刻准备做些什么事情？不过偶然间一个匈奴人转过头往后观望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却也表明了他们的不安好心。

“难道他们想趁火打劫吗？”一念至此，夜羽不由地心中大急，但对方终究是还没有犯罪行动，所以不好阻拦。

那五名匈奴人突然将停下身影，对街旁一间风格朴实无华的民房仔细观看了一番，但见这民房比之普通民房大出二倍有余，心知定是非富即贵之人的住宅，当下五人相互对望一眼，满脸狰狞地阴沉一笑，然后抽出腰间长刀，悍然闯进民房之中。

夜羽倒吸一口冷气，这幢外表朴实无华的民房眼下明显不会遭到烈火的光顾，因为他一路跟踪而来之时，已经见到另外半条化成灰烬的大街，那自然是其他那某组师兄按照夜羽说讲述的方法阻断火势的原因，本来这民房的主人是可以在这场洛阳的火劫中幸存下来的，谁知道却要遭遇了匈奴人的“趁火打劫”，人祸比之天灾，更加让人痛恨。

先有董卓焚烧雒阳之举，后有匈奴兵趁火打劫，普通民众在这战乱不休的年代，哪里有舒适日子可活？夜羽拔出手中长剑，心中升起难以遏止的杀机，飞身紧跟五名匈奴人掠入民房之内。身子刚刚进入大门之时，就听到里头大厅之处传来女子的大声怒骂与哭泣声，心知那五名匈奴兵已经在开始他们的恶行，不由地更加恼怒，加速掠进大厅，大喝一声狗贼还不住手。

大厅内两名正对着几名女子动手动脚的匈奴兵闻言一楞，随即见到来者只有一人，而且年龄不大，立即放下心来，各自放开调戏对象，狞笑着朝夜羽围上来，打算将夜羽这碍事之人先击毙后再慢慢享受罪恶的快感。

“小子找死！”左侧围上来的两名匈奴兵狂喝一声，举起手中长刀劈向夜羽。虽然语音带有奇特的异国味道，并非纯正的汉语，但大厅众人都能够听懂他的话中之意。右侧的匈奴兵配合同伴的攻击，手中长刀同时击向夜羽，手法十分娴熟，显然两人平时即是搭档。

两把长刀在空中组成一道严密的刀网，呼啸着朝夜羽浑身上下笼罩而至。

夜羽心中一凛，这两名匈奴兵力大招猛，远远出乎他的意外，想不到随随便便出来的几名匈奴兵都有如此战力，难怪匈奴自战国起就一直是中原的第一劲敌，称雄大草原的霸主，虽然近百年来已经衰落，但依旧不能以等闲视之。

夜羽心中一动，身行急速退后，瞬间跨过大厅门槛落入前院之中。

两名匈奴兵自然以为夜羽是胆怯之故才退出大厅，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夜羽虽然因为愤怒于见及自己等人趁着雒阳火灾之时入室掠夺财物，但再见到自己两人配合无间的出手之后，才知道遇到棘手人物，所以才急忙脱离现场，来个一走了之。当下两名匈奴兵互望一眼，眼神内交换了一个狰狞的眼色，竟然展开身法，追随夜羽赶出大厅，想要杀人灭口。

两人刚刚前脚跨出门槛，异变突生，夜羽倏然止住不断后退的身影，猛然一提气，变成飞速扑向两名匈奴兵，手中长剑幻化出万千剑影，飞速攻向刚刚一只脚跨出门槛的两名匈奴兵。

两名匈奴兵只觉得眼前漫天剑影冲天而起，飞速攻向自己两人全身，想要退后却有一只脚被门槛拌住，情知大意之下中了来人之计。但两人乃是匈奴人中有名的勇士，虽然见夜羽招数奇妙，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感，同时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转，一左一右夹攻向夜羽手中长剑，竟是打算与夜羽硬拼功力。

夜羽嘿然冷笑一声，身影一闪，飞速攻入两人的攻击圈中，手中长剑浑然不顾招呼到自己身上的两把长刀，一往无前地攻向两人身上大穴。

两名匈奴兵眼见手中长刀可以刺中对方，突然只觉得眼前敌人身影一晃，已经在刹那间避开自己两人原先打算攻击的要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两人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在对方身上滑过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却觉得脖子一凉，就此毙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