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羽接着讲述昨天未曾讲完的《涿鹿大战》。
《山海经》上仅有可数的几笔,而且还分散在各自卷别里头的故事,经过夜羽那唾沫横飞的嘴舌,不仅字数增加无数倍,甚至还在其中穿插了与其中人物各自相关的事迹,譬如讲述到黄帝命令应龙蓄水却被蚩尤请风伯雨师破坏,而且就势降下遮天盖日的倾盆大雨,反而将黄帝一军困住时,夜羽就适当地开话题,把应龙的来历以及日后在大禹治水时期的功劳,也给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如此一来二去,一个时辰的时光,却是很快的就消磨完毕。夜羽在小方桌上右侧的那座特制沙漏反复倒转三次后,终于举起惊木,大力地在小方桌上拍出“啪”的一声巨响,宣布今天的说书节目到此为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大堂里的人们被那声巨大的响声惊醒后,为数不少的人纷纷地鼓起掌来,甚至有几个好事者,连声吆喝着“再来一章”的口号。众人但觉那几人的声音很是刺耳,循声望去,却是几个衣冠鲜明,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少年,一边大力呼喊,一边还在桌上奋力地打击。
夜羽冷眼望去,见那几人在众人目光灼灼之下,依旧我行我故,丝毫没有收敛的姿态,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翘,轻笑一声后,解释道,“几位小哥怎会不知道小弟每日都只讲一个时辰的惯例,超过时间后,就只能明天再来听了……”
“你如此说话!可是瞧不起我们家小侯爷?”夜羽话音一落,除其中一人面露傲然之色断坐不动外,其他几人全部勃然变色,嗖地一声就从座位上整齐地站立起来。
众人见他们一副“恶少”模样,不由地暗自叫苦,纷纷起身逃至英雄楼外,偌大的大堂内,瞬间走地只剩下一个头缚高冠,身着青色道袍的顾客。那道人面如冠玉,剑眉入鬓,一双迥然有神的眼睛精光四射,即使是坐于长凳之上,也可显示出其身材修长,腰杆依然挺直地如同一杆长枪,。道人见到大堂情景,轻轻地冷笑一声。
子玢见事情有异,本想出来调解,却在夜羽眼神的示意下,按捺住心头怒火,静静地观看事情的发展。他见那道人神态不凡,心中便起了疑心,“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
那几名恶少见到众人对自己避如蛇蝎,正在得意之际,那道人的冷笑声突然传来,但觉耳内如同遭到重锤大力打击一般,心头忍不住狂跳不已。他们自幼就飞扬跋扈惯了,何曾吃过一点小亏,此次因为听说英雄楼内来了一位演说十分精彩的说书人,于是就想来见识一番,而夜羽的讲述功夫确实不凡,实在是勾起他们的兴趣,于是忍不住大声助兴,却想不到要求夜羽接着讲述之时,却被拒绝,然后又被道人嘲笑,如何不怒火直冒。
夜羽见那几人怒目横视着道人,相互间招呼一声后,顿时上前见那道人团团围住,眼见是一场拳打脚踢的架势,无奈只好淡淡地提醒道,“诸位莫非忘记此地乃是雒阳英雄楼不成?”
“是贫道的疏忽!”那道人心头一怔,暗怪自己糊涂,怎么就将如此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当下长身而起,更见其卓而不凡,轻轻地朝夜羽点点头后,径自走出英雄楼。
夜羽目露奇光,望着道人飘逸潇洒的背影,扬声问道,“请问道长法号?”
“贫道张鲁!还望小兄弟多多美言,让王大侠勿要怪贫道卤莽行事……”淡淡的声音传来,人虽然已经远在百丈之外,却依旧十分清晰,仿佛贴着耳朵讲话一般,显示了一手十分高明的内功。
“却是个有趣的人!”夜羽微微一笑,转头瞧向面色已经有些异常的“恶少们”,询问道,“不知道几位是否依旧有兴趣听夜某人讲述故事,如果有的话,请跟夜某到后院去一趟,夜某愿意单独为小侯爷讲上一章,也免地在这大堂之上耽误了王大侠的生意?”
那名一直端坐不动的少年,似乎是这群“恶少”的领头人物,此刻却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夜羽的脸庞,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大答反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张鲁是什么人么?”
夜羽不由地一皱眉头道,“张鲁?很有名气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子玢站在夜羽身旁,听到夜羽如此回答后,脸色也为之郁闷非常。
“他是益州米贼张衡的儿子!”那脸色发白的青年猛然间从座位上跳起,惊吼一声,起身就要往英雄楼外行去,却惊讶的发现夜羽双手叉在胸前,神色冷漠地堵在门口。
夜羽淡淡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洁白牙齿,“我也不管张鲁是什么人?只是想问你一声,因为被你如此一胡闹,英雄楼的客人都已经跑地精光,不知道你准备怎么赔偿?”
“赔偿什么?”那群“恶少”显然一时之间并没有从惊慌之中缓过神来。
夜羽眼皮一抬,简简单单地回答道,“道歉!拿钱!走人……”
“凭你也要小侯爷道歉!下贱的东西……你算得了什么?”除了领头的被称为小侯爷的青年,其他众恶少纷纷破口大骂道。
夜羽清澈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冷若寒冰的杀机,身影一动,展开身法,将正在叫骂中地人各自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后,依旧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瞧着只知道以手捂腮帮的恶少们,“怎么不骂了,谁要再敢骂我一句的话,我立即将他的舌头割下来扔到英雄楼外的大街上,看看谁家的小狗会过来吃掉你们那半截烂舌头?”
“你胆子确实不小?”小候爷铁青着脸,依然口硬道,无奈惶恐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声。
夜羽轻蔑地点点头,拍了拍手道,“莫说你不知道是高祖皇帝的哪一房亲戚,才混到这样一个所谓的小侯爷身份,但是如果你以为依仗着这个名头就可以横行霸道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如果说官府会害怕你的身份,当然前提是你的身份果真很尊贵的话?而即使官府会害怕,我也却不会有所畏惧。方才见到张鲁,你的身份不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吗?”
小侯爷恨声道,“张鲁是反贼,所以能聚集刁民围攻府衙,难道你也是反贼不成?”他起先还能够大声叫喊,越到最后却越加没有了底气,双眼中还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恐惧。
“我可不是什么反贼!你也不要冤枉了我!”夜羽悠然道,“我最多是个走四方的游侠而已,哪里比得上张鲁他们聚啸四方,敢扯着大旗围攻朝廷,除非我不想活了?”
“如此你为何敢威胁本侯爷?”小侯爷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侠者,以武犯禁!”夜羽没好气地望着小侯爷露出不解神情的眼神,道,“特别是像我这种类型的游侠,行踪最是漂浮不定,也许今天你还看到我在雒阳,但明天,我也许就已经到了长安,而后天,兴许已经到了天水。你自己想想,如果现在我就动手杀了你,然后远走高飞,跑到西域或者天竺国去,那么,你觉得即使你的家人禀报了朝廷捉拿我这个犯人,会有效果吗?”
小侯爷听出夜羽语气中浓浓的威胁味道,同时恰好又捕捉到其眼神中那不停闪烁着的森然气息,忍不住浑身一颤,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拿钱,赎人!”夜羽咧嘴一笑,招手换来子玢,“你帮忙算计一下,刚才这么一折腾,英雄楼的损失到底是多少,也好让小侯爷的属下回去取银子。”
子玢微微一笑道,“师傅刚才说了,看在老朋友刘元起老侯爷的份上,小侯爷今天什么都不用赔偿了……”
小侯爷一楞,“你认识我爹?”
“不是我认识老侯爷,是我师傅认识。”子玢虚手一引,道,“你走好,小侯爷,日后还望能多多光顾英雄楼,呵呵……”
夜羽脸色一变,朝着战战兢兢地走出英雄楼的小侯爷大声喝道,“还不快走,难道要我拿刀子架在你们脖子上才肯走吗?哼!冤我做了一回大头鬼!快走,否则休怪我不顾王大侠的意思,拿你们开刀!”
原本明显因为惊吓过度而乏力的几个人,听了夜羽的怒喝后,登时变地生龙活虎,一下子就撒腿跑出英雄楼。英雄楼外颇有不少围观之人,见他们虽然满脸灰白,却依旧头也不回地跑地飞快,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在英雄楼里吃了个大亏。
夜羽等他们跑地不见踪影之后,才黑着脸回到英雄楼后院,见到王越和左慈两人正坐在石凳之上交谈,一声不吭地拿起茶壶,顾自大口喝个不停。
王越一脸的惋惜之情,轻声叹道,“你倒是少喝点,也好留些给我和老道……”
夜羽愤愤不平地重力放下茶壶,转头望向王越,闷声道,“我知道你家大业大,所以办起事情来总会有碍手碍脚的感觉,但是,总不会连这般模样的小杂碎都可以上门欺负你不成?王大侠?好大的名声,看那张鲁,对你是多么的尊敬,可是,今天的结果却太出乎我的想象了?”
王越稳坐如山,眼神中露出无奈,却丝毫没有因为夜羽过激的言语而有半分恼怒之色。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异常失望,可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得不让我如此呀!”王越轻声一叹,缓缓站起身子,眼望天际道,“雒阳城新近换主,董卓权势滔天,现在整座雒阳城内,已经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与之相抗。如果我不低调些,只怕他立即就有借口找上门来,将我整个英雄楼接管而去……”
“对不起!”夜羽满脸羞愧,窘笑一声道,“是我误解了你……”
王越默然不作声,长袖一挥,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终究是太年轻了!”左慈的叹息声从右侧传来,“二十年以来,还未曾听说过有谁敢对王越如此大声呵斥过!如果你一直如此,老道还真不放心让你一人独自行走江湖,还是随我回到虚无观去吧?”
夜羽低头沉思良久,再次抬头时,双眼中满是坚定,大声道,“我知道了!”
深夜,司徒府内,李儒依旧向董卓汇报一天的大小事务。
董卓听到英雄楼发生的事情后,满脸疑惑道,“王越果真是忍起吞声了事而已?”
李儒点头道,“确实如此!但这也同时说明了王越行事谨慎,意图不让我们捉到其把柄,也就不好对他下手……”
“不!”董卓摇头道,细小的眼神精光一闪,“如果要找借口对付王越,那么随便捏造一个即可,但是我们却不得不顾及王越的江湖地位。你不是说,今天还有川中米贼张鲁也在英雄楼内出现过吗?只要看他一方霸主,都对王越如此敬重,只此一事,便可一窥王越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李儒轻轻地捏着颌下山羊胡子,轻声笑道,“从我前日对夜羽的逼问和今天的情况相互结合起来看,夜羽确实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罢了,倒让主公和我虚惊一场!”
董卓笑道,“夜羽个性似乎十分冲动!不过前几天,我也曾见过,他在说书之时,流露出的神情十分冷静,却与他今天的表现十分不吻合?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李儒惊讶地望了望董卓,推测道,“原来岳父也曾见过那小子?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只是一个小说家而已,而上台讲述故事,正是他的看家本领。大凡世间之事,都是熟能生巧,所以他在说书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如此沉静。”
董卓陡然皱眉道,“王越如此谨慎,我们实在不好下手,确实是个隐患!”
李儒低头沉思片刻,抬头道,“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夜羽的性格,设下圈套,引诱其中计,然后再牵扯住王越?”
董卓先是露出满脸欣喜,随后颓然道,“此计不成!谁都知道夜羽只是暂时借住在英雄楼内,说不定还是日日付给王越租金,我们即使能诱使夜羽中计,也断然牵扯不到王越身上去……”
李儒喃喃道,“确实如此!”
“也罢!就让王越多活几日!倒是那个张鲁,你立即将他给我活捉过来,我要拿他以消心头之恨!”董卓狰狞狂笑道。
李儒道,“张鲁自英雄楼露面后,又马上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如果要找他出来,可能将花费不少时间……”
“哼!当年他老子张衡见张角三兄弟在中原起事,也跟着张角的尾巴在汉中宣布起事,引五米道贼攻击汉中,后来虽然张衡病死,张鲁又继承了张衡的道统。”董卓双眼凶光闪烁,仿佛一只随时就会跳出来择人而食的凶兽,“也不知道那益州牧刘焉存了什么居心,入川也已经有颇有时日,居然还没有将张鲁一伙人收拾掉?有空你与我催促一下……”
“我曾经听说,刘焉当年是因为听信流言,以为益州之地有帝王只气,所以才会自愿前往益州。”李儒眼内突现狡黠之色,正言道,“如果刘焉果真有次异心,我们再怎么催促也是无用!”
董卓脸色倏变,狂笑道,“确实不能指望刘焉那老奸巨滑的家伙!不过既然张鲁自己来到雒阳,那么就让我亲自动手收拾他算了……”
李儒心知道董卓对于当年败在张角之手,一直耿耿于怀,由此而迁怒于张鲁,忍不住暗叹一声道,“我这就去准备搜索张鲁的踪迹……”
“好极了!”董卓满脸兴奋,“待我收拾了张鲁之后,倒想见识一下吕布与王越大战的精彩局面,哈哈哈……”
李儒眼神一亮,露出同样向往的神情,瞬间思绪飞扬。
司徒府上空不绝于耳的狂笑声,仿佛昭示着其主人正是雒阳的绝对掌控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