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京师东城怡然酒肆里面就热闹非凡,铺毡结彩,摆开桌席,高中的学子们正在摆酒宴宾呢。
只见这楼上上面并排五席,其中一间雅座里面有数人正在那里饮酒庆贺,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席里面坐着的竟是今年恩科的前几名学子。
他们俱是吃一看十的筵席:金花金台盏,银壶银折盂,彩缎八表里。这筵席是以状元傅山为主,上下左右分列坐着黄宗羲、顾炎武、史可法、宋应星、张溥、张采,正对着傅山的却是宋献策、李汝蘅二人。
原来这二人时刻记着夏云的旨意,结交人才,早已与他们打成一片了,平时吟诗,谈古论今,分析时政,不时地引用一些夏云对他们说过的话,这其中精辟的见解,让这些个学子们对二人佩服异常。
只见酒桌上棉异常丰盛: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金盘对对插名花,玉碟层层堆异果。碟盛奇品,满摆着海馐山珍;杯泛流霞,尽斟着琼浆玉液。珍馐百味出天厨,美禄千钟来异域。旁边还找了一个梨园子弟,小巧美人,辅以小曲和之,倒也情趣盎然,这小曲唱的北调南音;身旁的洛浦佳人,瑶琴锦瑟。众人皆是锦衣绣裳。齐酣大感皇恩,乐升平排盛宴。
酒过三巡,只见宋献策起身,举杯首敬傅山,称贺道:“青竹弟,鸿才硕德,得此幸事,蒙圣恩浩荡,高中头名状元,实属可喜敬贺,可喜敬贺!”
只见这傅山生得眉清目秀,正气昂然,脸面端正,头戴方士巾,身着一袭白色儒衫,秀雅洒脱,端得上人才风流。此时脸色已有微红,站起身来傅山接杯,谦逊道:“弟荷圣主隆恩,承诸位兄台教益,偶而侥幸,敢叨佳誉?愧赧之至!”
宋献策旁边的李汝蘅,也一同举杯道:“青竹兄,你莫要自谦,我和宋侍讲听闻圣上对青竹兄赞誉有佳,称之有宰辅之才,我等与青竹交往有日,也都是知晓的,来!为青竹兄,未来锦绣前程,飞黄腾达干一杯!”
傅山也转奉了各位清酒。众人彼此酬酢过,然后各位学子奉酒相贺。傅山也一一酬毕,方入席。常下各人皆分班告坐。
一干众人,纷纷仰头酣饮,翻杯谢礼,宋献策和李汝蘅照例又一一敬了黄宗羲、顾绛、史可法、宋应星、张溥、张采等人,酒过三巡,众人已然热酣,杯盏稍停。店小二上些瓜果,众人不再吃酒,慢慢地品尝瓜果点心,聊起天来。
席间宋献策为了标榜自己乃是夏云的心腹,便将夏云对于这些人才评语,稍加透露给众人,大家伙儿都感到好奇,想知道自己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纷纷询问情况。
这宋献策也并不避讳什么,按照自己的记忆照实说了,“不才近日常伴圣上左右,圣上对于各位都是赞叹不已,称国之栋梁,对于各位也有一两句评语。”
“哦,宋侍讲说来听听,我等也好恭聆圣训,自省已身。”年纪稍微长一点的史可法好奇的问道。
宋献策面带得意之色,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开口道:“圣人曰诸位当中傅山乃宰辅之才,大局观强,有原则,稍加以点拨历练,可统领全局。”
众人听了便立刻叫好,恭祝傅山,弄得傅山脸上红红的,谦虚连连,有些不好意思。
宋献策面带笑容,稍顷转而面向顾绛,“忠清(顾炎武的字)受其嗣祖顾绍芾的影响,关心现实。注重实学,凡天文、地理、水土、兵、农、历代典章,无不熟究。实干强,入朝可为政一方,入学则为大师。”
顾绛在众人中相对年轻,但已是少年老成之势,对于圣上的评点,外表不动声色,但内心激动不已,心思打量要为圣上知遇之恩,而竭尽全力。
“太冲(黄宗羲的字)著学认真,善教育,办实学,知历史,可为学政一方,教化万民,普及学识。其师从名门,父乃名臣,其为父遵素冤案愤然反抗,气节可比日月,德行操守具佳,假以时日,天下学政统领,非其莫属。”
夏云对自己的评价,让年轻的黄宗羲,感动异常,毕竟前些年自己为了父亲的冤案,不惜冒着杀身之祸,反抗奸臣,后圣天子即位,自己家门中的血案得已平反。
不过,黄宗羲从父亲的冤案中,以及与西学、泰西之人交往中,逐渐认识到封建君主专制的害处。特别是其精研史书,了解到中国古代历史上,各朝各代的兴起覆灭,都无不与君王有关。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盛衰败,仅仅依靠一个人,这是相当异常的,也是危险的,在他年轻的心中已经萌发了民主启蒙思想。黄宗羲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大胆地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的论点,并指出“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宋献策见顾、黄二人面色不惊,正襟危坐,心里面暗赞一声,好个荣辱不惊,端得上少年老成。
旁边的李汝蘅静静地看着这些个人,心里面也是感触良多,虽说自己未能够高中,但是通过与陛下的深谈,也逐渐了解自己今后的发展方向,陛下增经单独约见过自己,暗示将予以在商业上的重用,要自己好好利用家中的资源,发挥长处,为朝廷财政立功。
好在自己对于功名、科考不是很看重,这都是祖上、父母之命,自己不得不遵从,现如今已有好的发展,好的前程,自己应该好好把握,遵从圣上的教诲,把差事办好,放不负君恩。
宋献策继续说着,大家伙也各自思量自己的特点,“宪之(史可法的字)之才在于政,为政一方,刚直不阿,体恤百姓,熟知疾苦,民族气节尤重,忧心天下事,可为地方大员之任。”
对于史可法自己,听闻皇上评论,他是有点震惊的,虽说殿试的时候与夏云见过面,也交谈过一些,但是那不过区区几句话而已。圣上对于自己的认识恐怕是考卷上的答案,自己撰写的策论中,得出的结论。但这结论已经是与自己的性格、志向已有不离十了,这不得不惊讶,圣上慧眼知人了。
“长庚(宋应星的字)兄,陛下对于你最为推崇,说你乃大明百年以来罕见奇才”宋献策这句惊天的话,让在座的众人俱都惊讶不已。
宋应星自己也觉得惊奇,自己何德何能,如此让圣上推崇,自己于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与兄宋应升赴省城南昌参加乙卯科乡试,考取第三名举人。
当年秋赶往京师应次年丙辰科会试,未中。为作好再应试准备,后与兄长前往九江府著名的白鹿洞书院进修,投师于洞主舒曰敬。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又一次进京会试,仍然名落孙山,可以说在试途上屡遇不递,怎可堪认大才呢。
在座的众人这些天一起聊天畅谈,都是知晓宋应星的经历,对于这样屡试不中的举子,圣上何以如此推崇不已呢。
傅山觉得有些奇怪,不禁问道:“宋侍讲,此话当真乃圣上所言?”
“确实如此,众位不信,可问汝蘅老弟!”宋献策斩金截铁地道。
众人的目光转向李汝蘅,李汝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圣上说,长庚才学博大,冠绝古今,说其熟读经史及百家书,对程朱理学有较深钻研,又能独立思考。在前些年屡试不中之后,转向实学,尤其是研究农业和手工业生产技术,作了多年考察和广泛的社会调查。已经具备了大量了实用学术,这些都是于国于民有利的知识和技术。”
李汝蘅的话,让张采有些纳闷,张采也是有才华的,做得一手好文章,文笔犀利,文思敏捷,在京师学子中稍有名气,也相当的自负。
他说:“长庚兄,所钻研的乃是乡民、百姓之奇技淫巧,实务之学,等不得大雅之堂,为朝廷大员不推崇之文,在下认为天下之事惟有圣人文章,古人之德化传承俱为重要,法、器、量等物且为应急之需,不可为主。”
其他几位包括张溥、史可法、傅山等人,也有一点相同的认识,纷纷点头赞同,几双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汝蘅,想请他快点解释一下。
李汝蘅喝了一口茶,微笑了一下,“各位仁兄,圣人之言,小弟我也颇为惊讶,呈问了陛下原因,你们猜陛下如何说?”
“圣训如何?”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陛下曰,圣人文章是好,但亦有不合实际的,圣人之言在于教化万民,德彼万方,以人思想为主导,但是,社会、国家都是需要实际的生活与发展的,不可理想化之。
圣上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并不是至理名言,如果说大家都去读书了,谁去造船,谁去种地,谁去制造生活器物,大家伙儿都啃书本阿。圣人之言并非完全讲述读书高于一切的,读书确实能够教导人向善,向好的地方转变,有教化万民之功效。
但是更多社会、国家的经济生活、军事的发展,都离不开实用技术的运用,没有这些东西,老百姓就不能耕种,粮食就种不出来或是产量不高,各地的物产不能流通,文章德行不能很好的普及。圣人最为重要的就是要求众人谨记‘民为贵、社稷次之’的道理,而如何做到这些,就是要依靠与百姓相关的生活中,相关法、巧、器三者之有机结合,方为技术。
圣上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就是‘实干兴邦,空谈误国’,圣上非常鄙弃空谈之风,训示曰,凡为民利,为国利,为社稷利,均可推之,赏之;反之则不予纳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