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吐露的现代词汇,让大臣们一脸的懵懂,没有办法夏云只好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什么是项目;什么是项目预算;什么是工程。
夏云说道:“这项目嘛,就是在既定的资源和要求的约束下,为实现某种目的而相互联系的一次性工作任务。打个比方说朕现在要修皇极殿,那么修理皇极殿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就是项目。”
看到内阁大臣们似懂非懂的神态,让夏云觉得自己好像大学生给小学生上课,感到特别的别扭,但是这些又不得不说,因为治国不能凭借花团锦绣文章。
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全部都是以文章治国平天下的历史,自古以来文人士绅都非常轻视技术应用,就连简单数学加减法之类的,都被划入了奇技淫巧之中。
在各级文人和官员中间,做的一首好诗,写的一篇好文章,就是人才,就是能臣,而掌握相关技能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好前程,在地方上顶多做个吏员,在中央则是各个作坊的主管,更有甚至在古代,各行各业有技能的人士,很多都是贱民,连拥有最起码尊严的平民都不是,无数人都以脱离匠户为荣。可以想象,在整个社会风气都是如此之下,中国古代那些精湛的技术能够传承下来吗?中国到了近代落后也就成为必然。
夏云认为治国不能单纯的凭借所谓的论语、圣人文章来衡量,像大明这么庞大的帝国,任何一项政策实施起来,所涉及的面是非常复杂的,套用一句后世国家领导人的话语,在大明任何一件小事乘以二亿那就变成大事;任何一项利民之策除以二亿人那就是很小的福利。
在夏云的计划中,通过自己的努力,逐渐培养一批懂现代治国方法的大臣,对于国家任何一项政策和规划,通过实际的数据和量化来表现,逐步影响他们思维的方式,改变一些大臣感性治国的习惯。
而已这一开讲,就一发不可收拾,夏云从单纯的项目、工程预算,延伸到县、府、省、国家等各级的财政预算、大型水利工程项目预算,讲解了国防预算、教育、经济等各方面的预算,并且还详细的说明了如何评价一个政策是否利民,一个地方官的政绩等等。
尽管韩犷、毕自严、孙承宗他们是西学集团的中间人物,平时也接触不少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过来的西洋人,也读过一些西洋学说巨著,可以说在当时属于比较开明的文人,但是皇上所说的这些,对于他们这些自誉为博学多才之人,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虽然皇上之言有违圣人教诲,圣人之学中也未曾表述,但细细考究品味,这些方法非常适合治国,很有道理,好歹他们这些大臣都是非常爱学习之人,对于自己不懂得方面,还是愿意虚心接受的。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君臣之间的讲学,在双方入迷的情况,很快就度过了午膳时间,本来那些大臣还想请教皇上一些问题,但是夏云体念他们年纪都有大,恐身体吃不消,便下旨休息,请大臣们在宫中用膳。
午膳之后,夏云与群臣商议暂时不再继续讲解新的学说,而是具体讨论《革新擎要》第一步计划——“山陕之事”,但内阁首辅韩犷认为这种学习非常好,他建议不定期地看占类似今日这样的学习,后来慢慢地演变成固定的学习活动,名为西暖阁讲学。
在夏云所做的革新擎要当中,最先要解决的稳定内部,安抚山、陕,彻底解决困扰大明朝廷近十年的西北流民问题。
《革新擎要》首先着重分析了山、陕流民形成的原因,指出了往日一些朝廷对待西北政策失误之处,根据分析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制定了目标和时间表。
首先发言的是孙承宗,他就山陕之事汇报了最新情况,“回禀皇上,近日臣接到甘肃、陕西地方官的加急快报,称安塞游兵高迎祥联合王大梁一起聚众造反,攻城掠地,已经发展了约万人的规模。”
夏云听闻眉头微微皱道:“因何而起?”
韩犷道:“此次安塞叛乱,全因陕西巡抚胡廷宴瞒报陕西流民起义的事情,致使朝廷未能够制定行之有效政策,造成起义军声势越来越大。
这胡延宴发觉再难隐瞒,便上奏说,叛众都是边兵,乃武官克扣粮饷,激发而成。那延绥巡抚岳和声则说盗贼全是饥民,乃地方上横征暴敛、徇私舞弊所致。陕西巡按御史吴焕则上奏说,盗贼在白水爆发时,边贼少而土贼多,如今所报,盗贼都是精锐骑兵,动不动就数千人。两个巡抚互相推诿,实在是盗贼越发强大的根由。臣请陛下,下旨将胡廷宴、吴焕二人入罪。”
听闻韩犷的话,夏云有些吃惊,对于这二人的奏章他是看过,原以为不过就是些小股流民的吃大户行为,谁知道闹出如此动静,地方大员欺上瞒下,不以国事为重,纯粹是为了保住这乌纱帽,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便成个瞎子、聋子。
夏云越想越恼火,恨恨地道:“传旨,着陕西左布政使刘广生为陕西巡抚,河南左布政使张梦琼为延绥巡抚,吴自勉为延绥总兵,协力征讨各地逆贼。胡廷宴、吴焕二人欺上瞒下,欺君罔上,实属罪大恶极,免去官职,押解入京,内阁、刑部会审,发文公告天下。”
韩犷恭敬道:“臣遵旨!”
接着夏云示意继续商议制定安抚山陕计划。户部尚书毕自严有些忧虑道:“启奏陛下,臣认为,前番三边总督杨鹤奏疏中曾经说过,陕西流贼穷饿之极,无以为生,故而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责掠劫如故。今安塞之事,微臣思量,与杨大人所奏情形相同。
臣以为,此非流贼饥民之罪也。古语云,民以食为天。今陕西、山西、甘肃一带,连年干旱,颗粒无收;百姓为饥饿所迫,才畏死从贼。而一、二为贼所掠之乡绅臣宦,不体谅圣上仁爱之心,劫杀受抚回乡之流民,是使贼后无改过自新之路,转而甘心为贼,其为祸有不可言者。
鉴此,臣以为,当今之计,欲解山、陕之事,应颁旨宽赦诸贼,一经招抚,既往不咎。于已受抚之贼,又当分给田地,酌情赈给,使其有求生之路,无向死之心。如此则流寇不攻自灭,陕西、山西、甘肃数年天灾人祸,亦可以消于一旦”
礼部尚书李标奏道:“回皇上,前番朝廷已派吴盛吴大人携十万金前往赈济,而流贼仍旧不平,可见要削平山、陕流贼,恐未如这般简单。”
毕自严回话道:“陛下,李大人,前吴御史携十万金往赈灾民,以一金赈一人,只可救活十万人,而陕西斗米七钱,一金也只能换得五十日不死,五十日之后又做何生计?况连年大旱,赤地千里,饥民果只有十万之数乎?前番十万金果然足供赈济乎?如果不能,圣上明察,另用良策。”
夏云心里面想,嗯,不错,毕竟是从基层上来的,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各位爱卿所言甚好,《革新擎要》中说明措施不仅要安排发放钱粮、种子的问题,还须做好流民的安置,遣返的事情,对于逆贼,却有大奸大恶之徒,则严惩不贷,从犯只须教诲,安排生计,便发放器具,让其自立。另,朕认为对于山、陕水利之事,须找一能臣干吏,知晓工程事宜之人主持。”
李长庚道:“臣以为,安抚流民、调拨粮食、修建水利三项都来极具重要之举,须能臣干吏方可保证完成。还请陛下指派能臣行之。”
夏云心想也对,再好的政策也许要人来执行,加强执行的监督和力度也是很重要的,思量间便问道:“众位爱卿,有什么合适人选。”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鸿训说道:“安抚流民,臣荐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素来克俭律己,精明干练,刚直不阿,而且熟悉山、陕两地情况。”
户部尚书毕自严道:“主管粮食调拨,臣荐户部侍郎钱兼益,此人才学敏捷,聪明颖慧,实乃不可多得之人。”
对于钱兼益,夏云可是知道的,在后世这个人的名气还是比较大,通过他自然而然会想起那艳名冠绝天下的“秦淮八艳”,夏云倒是很想看看这后世传言的名人美女,不过现在她们估计都还是孩子呢。
孙承宗上奏说:“启奏陛下,关于水利工程,臣荐一人,可胜任此事。”
“哦,孙爱卿,所荐何人啊”
“回皇上,此人乃万历二十五年第一名举人,后任翰林院庶吉士,入翰林馆学习,在馆所撰课艺,并上奏有《漕河议》等奏折,其间详细叙说开工挖渠之事,万历四十七年(16l9),其以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监察御史的新官衔督练新军,但因魏阉巨贼陷害,被劾。后,至崇祯元年,皇上大恩官复原职,此人便是徐光启。”
一听此人,崇祯皇帝眼光发亮,原来此人就在北京啊,心想自己还以为要到处找寻以下呢,呵呵,现在可就得来不费功夫啊,不行,此人不能够让他去干这个事情,我还要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办呢。
想着,便回说:“此人朕有大用,不便署理此事,爱卿可还有人选。”
孙承宗一看皇上回绝了,这倒是出乎意料,见皇上要自己再推荐,便想了想说道:“臣再荐徐大人之徒陈子龙,虽其年轻,但已得光启真传,懂农桑水利之事。”
“好,就依爱卿所奏,韩爱卿!”
“臣在,着吏部行文,陈子龙,工部员外郎衔,任山、陕工程水利铸造总监,负责两省水利工程建造,即日来京,并与徐光启、李长庚等爱卿会商此事。”
“臣遵旨!”
“韩爱卿、李爱卿、毕爱卿,尔等会同,户部、工部、礼部等相关有司,全力负责山、陕流民安置事宜,钱粮款项,水利工程。按照今日朕所讲之法,先搞个预算来,看看需要多少银钱,而后,尔等制定一个具体实施的条陈。
另外,三项所设计钱银甚多,须防止官员贪墨,都察院刘鸿训刘爱卿,尔须派都数算,知钱粮之干员分别出任三个项目总监督,任何钱银支出均须造册备查,注明出处,无主事之人与监督二人连名则无效。
分摊至各省、府、县等级别官员,亦按如此之法施行,刘爱卿你可与内阁韩爱卿商议制定监督条陈。”
“臣等遵旨,不负圣恩”几位大人应答道。夏云最后提出的监督措施,是他参考后世的审计制度、采购制度等临时采用的,也是今后正式建立大明国家审计体系的第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