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宁远保卫战（一）

冷冽的北风打着唿哨，绕着圈在城楼上刮着，漫天飞舞的大雪随着强劲的北风，层层叠叠的斜飘下来，落在城楼上下的人群中，化做一丝雪水浸透在衣衫内。城楼上一杆杆旌旗迎着北风，猎猎地作响，一面书写着巨大隶书体的“明”字旗已经是千疮百孔，旗杆上面喷溅着猩红的血迹，独自屹立在城楼的最高处。

城墙上下站满了满脸血迹和烟尘的将士，将士们身上的盔甲早已经破裂多处，大多数士兵身上还帮着渗出鲜血的绷带，原本白皙的绷带，此刻早已经五颜六色了，红的、黑的、黄的各种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坚毅、刚强、悲壮的神采，一双双坚定的眼睛正注视着站在内城墙运兵道上的一个人。

这人年纪约四十余岁，身材矮小，脸有微须，面颊消瘦，双眼炯炯，但亦是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有些天没有休息好了，身上的官袍早已经是裂成了丝丝布条，腰下方好像还受了伤，斜挎着肩膀系；了根绷带。

围绕在周围有七八位将官，所有的装束和神情都与城楼的上士兵们一样，受伤、疲惫，衣衫破裂，但是那目光里面，透露的却是不屈的眼神，那是悲愤的眼神，那是抛下一切的眼神。

此刻那位中年人，双手捧着一个土碗，碗内装满着酒，但是酒是红色，犹如人的血液一样红，不错，正是碗血酒。中年人大声说着话语，眼睛中满是热泪，那沙哑而坚定的声音随着北风传去甚远，“各位父老乡亲，众将士，我等坚守此城已有三日，自正月二十三日起，鞑子兵攻我宁远以来，大小之战已有数十仗，承蒙各位将士奋不顾身，忘死反击，冒死守城，而无一人退缩，城内父老乡亲团结一心，救治伤员，清查奸细，救火安民，皆以击退所有来犯之敌。

但宁远城已是孤城，朝廷已无一兵一卒前来救援，辽东经略高第高大人，因惧怕鞑子汹势，弃城而逃，遁入山海关内，宁远城外三城七十二堡皆已落入鞑子之手，我等已无退路，只有凭此坚城固守。

我袁崇焕在鞑子来犯之初，具已知晓，此次守城，必死中求生，必生无死，誓与此城共存亡，本道身在前冲，奋其智力，自死阻挡鞑子犯我大明，掠我百姓，杀我民众，破我城池，陷我国土。

今日，已到最后此刻，崇焕已血酒为祭，激以忠义，为之下拜各位，望将士咸请效死，父老乡亲同心同德，这里，崇焕拜谢各位了！

来！众将士，父老乡亲们，我等同饮此酒，以祭阵亡将士之在天之灵，誓必击退来犯之敌！”

说完仰头一口气喝下了手中血酒，末了朝大家翻碗示意，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城下的则立着一群群面如菜色的百姓，全都是老弱妇孺，衣着单薄，寒冷的天气没有让他们退缩，从他们的眼中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和担忧，他们的手上也都端着一碗酒。

站在袁崇焕身旁的满桂大声说道：“各位将士，父老乡亲们，我满桂是个粗人，好话不会说，老子只知道杀鞑子，报国家是我们当兵的职责，老子恨死了那帮子龟孙子，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就和他们拼到底，来吧，老子先干了，怕个逑，死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然后也大口地将手中的酒喝完，满桂这种豪气干云的气势，感染着在场所有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泛起了雨雾。

不知是谁在里面喊了一句，“大明万岁！誓与城池共存亡”的口号，让整个城内所有的人都跟着呼喊，那排山倒海的喊声，震入苍穹，直插云霄。这一句口号，喊出了这块大地上一个古老民族千百年不屈的精神，激发了这个貌似柔弱，典雅的民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血性。是的，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征服他们，无论是从肉体上，还是精神上，乃至文化上……这个民族有着无以伦比的生命力，传承了一代又一代，永不熄灭。

“呜……”，“轰……”呼啸而至的炮弹，击中了城墙，炸起了漫天的石子，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城墙不住地摇晃。随后更多呼啸声传来，一颗颗炮弹落在城内的各个角落，地动山摇，人们都仿佛站立不稳，炮弹砸碎了城内民居屋顶，将街上砸出了一个个大坑。

老百姓们没有惊慌，而是有条不紊地撤退城墙下的防炮洞里，城上的袁崇焕镇定自若，毫无惧色，旁边一位将官贴耳道：“禀报大人，鞑子又开始炮击了，估计很快就会攻城！”

袁崇焕淡然自若地道：“知道了，命令城墙上的火炮反击，狠狠地炮击鞑子，不要留情，左辅、朱梅、祖大寿、何可纲！”

身后四人一起走到袁崇焕跟前，抱拳施礼道：“尔等速回各面城墙，安排好将士防守，待鞑子靠近后，全力反击，不得有误！”

“是！”四人领命而去。

“通判金启综何在！？”

“下官在！”

“命尔协调城内百姓，救死医伤，组织百姓们救火，防止房屋燃烧！”

“下官遵命！”金启综衔命而去。

吩咐好事情后，袁崇焕在身旁亲兵的陪护下，上了城楼，抬眼望去，宁远城外五里处，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一片人马，犹如那吞噬人生命的黑色波涛，向宁远城潮涌过来。

城墙下面干涸的护城河内，填满了尸体，一些攻城用的器具还在兀自燃烧着，尸体上已经是布满了皑皑白雪，分不清是哪方的，只能够看见各种不同姿势的士兵，依旧保持他临时的样子，有些看起来还很年轻，一根根断手伸出雪面，一条条残肢斜插在雪堆里，破损的兵器散落在各处……

看了一下形式后，袁崇焕发布命令，“令城楼各火炮手，不间断对敌射击，不要吝啬炮弹！”

“是”传令兵赶紧接令传达去了。

城楼上，站立在火炮车前的孙元化、彭簪古二人，正指挥着炮手装填炮弹，“各炮手注意，前方五里，装，准备！”火炮手快速调整好炮口，拿起一颗颗开花炮弹，塞入火炮膛内，引火手，手持这燃烧的火把，放在引线上侯命。

“报！孙大人，袁大人有令，城楼各火炮，不间断加速射击，不要节约炮弹！”传令传达了袁崇焕的命令，孙元化满脸的汗渍，带着疲累的神色，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命令，传令官随之转身而去。

“准备，点火，放！”孙元化将右手臂举起狠狠里往下一劈，仿佛这样就能够将那些鞑子全部劈死，借以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火光闪动，烟雾弥绕，一声声振耳欲聋声响传来，一颗颗炮弹朝向鞑子军队飞去，强大的后座力，将火炮车震得往后退了几尺，还好后面有沙麻袋组成一圈减震的防护垒。

眨眼间，炮弹便飞落在鞑子军中，每一颗炮弹的落下，都会掀起数十具人体在空中，总会是一片人群倒下，血雨腥风，残肢断臂，四处飘落，人类临死前绝望的喊叫声，鞑子士兵的冲杀声，大炮轰鸣声，炮弹的呼啸声，构筑成一片森罗地狱。

老天爷也为这人类毫无顾忌的自相残杀感动痛心，空中的大雪更为紧密，北风吹得也更猛烈，一朵朵洁白无瑕的雪花，飘荡在地上，很快就被鲜血染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