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紧紧把王炜围在中间,他们都是受到王炜恩情的人,或从奴隶般的庄丁解放出来,或是从非人的战俘里赎还回来。周子楚在选拔这20名贴身护卫时,不但考虑了他们武艺更注重的是他们的忠诚。
王炜又怎么能够忍受朝夕相处的护卫拿自己的性命来为他溅血呢?手握长枪的他第一次感觉到战场上杀戮激情,很快他们就和羌人进行了接触——这个不难,两大联盟仗着兵力上优势竟然点起了火把,在两大联盟眼里王炜他们就是一块随口可得的肥肉,毫无反抗任人宰割的奴隶。
当王炜长枪第一次刺穿羌人身体时,他身体竟然颤抖起来的——他带走了死亡。挂在长枪上是一位年老的羌人,花白的胡子被口中喷出的血冲结成一团,然后血顺着胡子往下流,浑浊的双眼竟然露出了临死的绝望。
“家主,小心。”王炜的愕然给了羌人绝好的机会,他面前一个青年羌人愤怒的合身向王炜扑过去。
“啊!”惨叫声震醒了王炜,只见身体略显单薄的庞桥捂住胸口,一把锋锐的短刀恨恨他的胸口,直穿出背部。
“庞桥。”王炜无力的一声,死亡就在他眼前——但却是他的朋友。想起庞尚谈起他唯一的孙子时的怜爱,想起庞桥是护卫中为数不多可以跟自己谈风花雪月,他心悲痛如刀割,潜意识中长枪如雷奔向眼前的青年羌人。
血,飞扬。青年羌人临死前抛开手中短刀,紧紧的抱住死去的老年羌人。仔细一看,他们竟然九分相似。
父子无相还。
血唯有用血去解决。
老七和孤独乡赶到王炜的两旁,此刻受到刺激的王炜犹如疯子一般像一把尖刀,向着人多的地方杀去,在他眼中只有一个信念——不让再让自己最亲的人离开自己。
只有把敌人杀伤越多,敌人对你恐惧就越大。然而羌人看到疯狂的王炜,看着眼前死去的兄弟,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羌人往往兄弟朋友一起上战场,平素都有几分情谊,战场上往往相互照应。越来越多的羌人向王炜合拢过来,老七和孤独乡不由大急,相视一眼心有灵犀招呼护卫把王炜围在中间。
然而,这却更加激起了王炜的怒火,很快他越众而出却往人多的地方杀过去。
很快,护卫,王炜和羌人就绞杀在一起,在他们身边也不知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锐利的长枪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血,只有血才能唤起他们的激情。
血,流得太多了。长枪划过带来的死亡渐渐由兴奋变成了麻木。子均枪法犹如蛟龙一般在天空飞舞,甚至带动王炜的身体,带动他的意识,到最后只有长枪在飞扬。
一直不得子均枪法精髓,王炜迷糊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子均枪法只有破血才能立,只有杀戮才能带给他鲜活的生命。
此时长枪散发出血红的光芒,血滑过长枪闪闪发光,在火把的照耀之下犹如蛟龙一般,拥有自己的生命。
步景和两位少族长渐渐发现一件事情,大部分的羌人都向他们家主突围的地方合拢而去,且从那边传过来让人心寒的杀戮声响彻了整个山林。
两位少族长看着步景,步景微微一笑:“三弟是被上帝祝福过的人,我们走。”
然而,他心里却立下了永世的誓言:如王炜死去,纵使舍弃自己生命也要报仇雪恨……
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等着我归来。
“老大!”恍惚中王炜听到一丝微弱但坚强的声音,回过头去放眼望去20名护卫竟然无一不染红,身上,脸上血如花,在他们身后是一片片死去的羌人。
“怕了吗?”王炜神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问道。
“怕?”年轻的护卫挺起胸膛,似乎嘲笑道:“我孤独乡还不知道怕字怎样写?”
“好样的!”王炜悄然转过身来,他不愿意他们看到他眼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视线。
默默的看着四周一片片明晃晃的火把,显然他们已经吸引了大部分的兵力,步景他们应该突围成功了。
看着身边仅存不到一半的护卫,就在刚才盲目的绞杀中日夜相伴的兄弟们离他们而去。
抬起头望去,不远处竟然灯火辉煌,羌人的身影约莫可见,从服装里看到这显然是羌人一个临时指挥营地,羌人好战,每次战争族长都会相陪上战场。想王炜一路好杀,竟然误冲误撞杀到了羌人族长指挥的地方。
难怪羌人像疯狂了一般向王炜合拢。
王炜看了看周围起来越来越多的羌人,知道擒贼先擒王于是决定孤注一掷,深深呼吸一下振奋已经略显麻木的双手,一条血路在丛林中蔓延开去。
“快,快,挡住那群疯子!”老族长焦急的声音在惨叫声中竟然传到王炜的耳边:“放箭,不要管了放箭。”
羌人迟疑了一下,突然一阵箭羽向王炜及身边的护卫飞过来。然而首先带走的却是围在王炜身旁的羌人。
随着老族长疯狂的叫声中,箭羽第二次飞了起来。突然,王炜手臂一麻一支利箭穿进了他左臂,血,很快涌了出来。一阵麻木的感觉顺着血管往上涌。
容不得身边护卫的呼叫,王炜咬牙把箭头松了松,然后狠狠的拔了出来,随手把它了离他距离最近的一个羌人,王炜从他眼中看到了是死亡的恐惧。
“哈哈哈哈……”受伤反而激起了王炜身上最后的血性,仰天长笑此时的他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更像一个来自最残酷的魔鬼。
“老大!”老七手中提着一名已经没有生命的羌人,直向王炜身边冲过去。箭羽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穿过老七的脑门,带走了他的灵魂。
身体缓缓的靠在王炜身上,老七到死也要用自己的身体为王炜挡住死亡的呼唤。王炜却冷静得像往常一般没有呼喊,解下老七背后的弓箭,然后解下自己身后的弓箭。
孤独乡拼命的护卫在王炜身边,弓箭仿佛遇到了来自魔鬼的诅咒,穿过山林却落在王炜身边。
两把强弓合在一起。王炜缓缓的把老七头上拔出来的弓箭架在两把强弓合在一起的箭弦上,箭羽上还带着老七雪白的;身边的羌人已经丧生在己方的弓箭之下,一时竟然没有人看清王炜的动作。
老族长疯狂的叫喊声透过杂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箭,他是一个魔鬼,魔鬼!”
举弓。
拉弓。
三年的苦练化为一丝希望。
箭羽划起,破空而去,远在射程之内的老族长突然眼里闪出一道光芒。
来自地狱的箭羽穿过他喉咙,他想说话却张张嘴巴没有声音,一种无言的诡异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羌人忘记了拉弓,残余的护卫挣扎着来到他身边,天,突然起了响雷,乌云压得很低,甚至连火把的光芒都可以把云朵映照出来。
随后,一个残忍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他杀死了族长,他杀死了族长!”
王炜看了一眼他身旁勉力站起来的护卫,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平和,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在那一刻,他仿佛也读懂了生命。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他们就像羌人眼里一块砧板上的肉……
他杀死了族长,那么无论如何,熊魔赋予他们一个神圣的职责:为族长报仇的勇士能够无条件获得族长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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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不知谁悄悄喊了一声,随后斗大的雨狠狠打在了脸上,冰凉的水气激醒了王炜身上的神经让他振奋起来。
冷,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振奋,敌人的火把在刹那边熄灭了,漆黑重新笼罩山林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南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王炜向东步景向西,那么南面就成了一个空隙。
“兄弟们,再随我杀一趟吧!”王炜提了提手中的长枪,新的希望纵使渺茫但足够给他们继续战斗的理由。
只是为了生存。
孤独乡放下手中老七的尸体,喃喃道:“杀!杀!杀!”
护卫没有说话但手中已经不由紧紧握住马刀,王炜低声说道:“南”,护卫和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相处心灵相通很快就明白了王炜的意思,然而王炜反身东面来到一个敌兵的身边,悄然砍下了他的头颅,黑夜中看不清他模样,惨叫声打破了一瞬间的宁静。
“老大。”一名护卫失声叫了起来。
孤独乡看着王炜离去的方向,含着泪水道:“大家都听老大的安排南撤,凭老大的身手我们跟着老大反而成为累赘。”
大家一听知道王炜是要引开敌人,把最后生存的希望让给他们,却不忍心再动,心里对王炜的尊重和忠心不由加深了许多。
孤独乡笑了笑道:“想不到老大舞起长枪来还真像模像样,来我们跟老大较量较量。”
护卫一听知道其中的意思,王炜可以向东为他们掩护,但他们向南也可以为老大掩护,于是声势大作向南突围而去。
王炜在跟从朱子明打猎时曾经受到朱子明在山林的训练,若是平素在这丛林中,王炜手执硬弓倒可以撂倒不少羌人,但现在他已经力竭而衰,长枪散发出来的不再是温暖而是冰冷。
在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不堪劳累,更要命的是他出现了缺血的现象,幻象偶尔在他眼前飞扬。逃生的欲望渐渐熄灭:就让生命抛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就让这生命在这山林里化为生灰吧。
但另一个无比坚强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的刺激:“王炜,你就这样无能吗?你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吗?你完成了你的职责吗?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难道真的甘心舍弃这世界吗?”
王炜盲目奔跑着,潜意识奔跑着,他甚至不知道是否逃脱了敌人的追踪,甚至也不知道他的生命是否还存在。
他失去了意识,只记得身后一片慌乱。
“有家主的消息了吗?”这已经是周子楚第三十九次问这个问题,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失望。
“如果家主不幸躙难,我周子楚必血洗羌人!”
睁开眼睛,王炜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简陋而整洁的房子,一阵浓浓的药味传进他鼻子里头。
全身包得像粽子一般,稍稍动一下却发现全身都充满了疼痛,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像快要裂开一般。
喉咙像火在烧嘴唇干裂得像沙漠中裂开的干旱渴望着水的滋润。
“公子,公子你醒了!”一个童稚的声音充满了惊奇,随后大声对门外喊道:“师傅,师傅,公子醒来了!”
“哦。”一个苍老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惊奇,随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进来仔细大量了王炜一番,道:“公子身体实在是太好了,真想不到公子会这么早就能醒过来。”
王炜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救了他性命,连忙抑手道谢却发现全身没一处不疼痛,只好道:“王炜谢恩人相救没齿难忘,待来日王炜当结环相报。”
“公子多虑了,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呢?”老人却淡淡一笑,略过不提。
在老人和小童的帮助下,勉力喝下浓浓的苦药,他一向都怕苦这一大碗苦药喝进去却让小童一番好笑。
“公子那时候可真的很吓唬人咧!”小童假装拍了拍胸口道:“家师那天把公子背回来时,公子全身都是血腥淋淋把我吓得半死。”
“这还不算,当我们为公子上药时,才发现公子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处完整的地方,刀伤,箭伤,像是像长了眼睛一般全部都往公子身上招呼。”
“那时候公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要不是师傅摸到公子身上还有一丝的暖气,我们都以为公子已经那个了。”
小童笑了笑吐了吐舌头,想必王炜那时候的情况也真的怕人。
“师傅连忙给公子灌了参汤,那是一支千年老参,师傅一直收藏都不舍得用,然后用针封住了公子各个伤口止住了血流,公子才被抢救回来。”
“公子可真是命大啊!”
“小鹤,还不快去准备帮公子换药。”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把这个好奇的徒弟赶了出去。
稍稍的和老人聊了一下,知道老人本是魏人因逃避战乱而隐居在山林里子,平素都只给自足倒很少和外人交通,他们祖辈都生活在这里已经500年了,人数也大概100左右。
王炜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然后问他知不知道现在羌人的情况,但老人摇了摇头。王炜也不勉强,由于说话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再者失血过多,很快他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时分,发现自己身上的绑带已经少了不少,但当他勉力起床时还是发现全身如崩溃般疼痛,不由了一下。
“公子,你别挣扎着起床了,难道有什么事比得上性命重要吗?”小童责怪说道:“师傅已经吩咐过了,叫公子这几天都不许乱动,要不然弄伤伤口很难复原。”
苦笑,昨晚依稀中王炜又听到了护卫大声厮杀的呼喊声,他仿佛看到了死亡在他们头顶上飞翔,王炜渴望着和他们战斗在一起。
“其实公子身体已经康复得非常好了,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是一般人没有半个月都不可能醒来,但是公子还不到一个星期就醒了,而且昨天我帮公子换药时也发现公子的伤口已经开始复原,按照这样下去公子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三个月?”王炜低声问道。
他还能去哪里找三个月时间呢?
“是啊!其他人没有半年都不可能康复,公子难道有什么急事吗?”小童奇怪问道,然后道:“如果有急事村里倒有通信之人,只是费用昂高,毕竟出去一趟不容易。
“嗯,”王炜点了点头:“对了,还没有请教小兄弟的名字呢?”
“我叫刘鹤贤,公子叫我小鹤就行了,我师傅也是这样叫我。”
“但是我师傅可厉害了!”刘鹤贤一说起他师傅,两只贼亮贼亮的眼睛不由发光,脸上露出了尊敬的神情,道:“大家都叫尊称师傅为神医董华城,在师傅手上还没有一个病人是治不好的,虽然这村子人人都会行医,但大家都还是叫我师傅为神医,这可是大家公认的哦!”
王炜为孩子的童真不由微微一笑,想起自己的童年又不禁黯然伤神。小孩子谈到自己所尊敬的人都充满了童真,不知道若干年后,其他人谈起他时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
一直等了两天,董华城也没有回来,问鹤儿却说这是正常事,但王炜心里却着急得不得了,于是在小鹤的帮助之下,唤来传信之人,然来此人经常下山购买粮食对山下情况倒略为熟悉,一问之下这里竟然是蜀国的地盘,问他是否能够把信送到吴国,传信之人道:“公子,说实话在下也不认识吴国,但山下有专门送信的邮驿,听说只要能够给钱哪个地方都可以送。”
王炜想了一下,让小鹤拿笔过来帮忙写下几行字,才把信交给传信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