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丁孝身体一震,一阵急促而短暂的尖锐的鼓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刹那间,嘈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军营。
丁孝看着一脸惊慌的王炜,大手一伸把他拉了过来。然后捡起地上的盔甲,胡乱的扣在王炜的身上,最后才大声喝道:“子平,到了点将台1只需要跟紧我,但一句话也不许吭声。”
王炜咕噜了一下,双腿不停的颤抖,仿佛那闪亮的刺刀就对着他头颅,刀光一闪好好的头颅化成美丽的血红在空中飘逸;又仿佛长了眼睛的弓箭,穿过他的头颅带出洁白的脑髓。心里越是这样幻想,双脚就更加颤抖不停。
丁孝一把拉着王炜,不再说话直冲了出去。只见一路上纷纷扬扬,杂乱的脚步身嗡嗡作响彷佛要把王炜的脑袋炸开来一般。
不一会,来到了一块巨大的空地,一路上的纷纷扬扬,到了空地上却仿佛另一个世界般宁静下来。空地上阵形略显模样,各自有自己的位置,想必这伙军士端得却是训练有数。
丁孝所在的队伍就在整个点将台最前面,当王炜随着丁孝脚步踉跄的来到了队伍时,其他人已经整齐而气定神闲的站立着军姿。步景见王炜随丁孝而来,略略点了点头。
很快,空地上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每五人为一伍,伍为伍长,每十人为队,队为对正,每百人为连,连为连正,每500人为旅,旅为旅直。
刹那间,空气仿佛停止流动,王炜像受到无形的压抑一般不能呼吸。点将台上,一个长不盈七尺,气候分明的戎装汉子走了上来。汉子坚定有力的脚步踏在点将台上传过来的声音直把王炜压迫得气也喘不过来,仿佛坚定有力的双脚就踏在他的心里头般。在汉子旁边,是一位猥琐的鼠头鼠脑半百老头,这一个浩然正气,一个猥琐不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把王炜逗得隐隐发笑。
汉子环视了空地,目光在丁孝身上停留了片刻,只听见汉子轻轻的“咳”了一声,彷佛是要挤出喉咙里的不快,说道:“子孝,你将鲜于贼庄情况与兄弟们说一下!”
王炜心里暗暗的笑了笑,然来丁孝也有字,那么看来丁孝也是“会书”者之一。丁孝显然也是这里的人物之一,气定神闲大步迈了出去,来到点将台前,仰首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队伍大声道:“弟兄们知道,余于七日前奉家主之命前往鲜于庄细作情报,虽几经挫折艰辛但幸好不辱家主之命。”
“鲜于庄在此之前显然是做好的充足的准备,余曾经过一番心机化成百姓潜入鲜于庄,经过几日摸索余得出鲜于庄的军士大概在1000人左右,其中骑兵约200人,其余为步卒。当然这是不算庄丁的前提,投石机和霹雳炮各两乘,攻城梯和冲城车各三架。”
“余本打算乘机毁掉这些装备,但鲜于庄戒备森严,兄弟只好退了出来。不能为家主分忧,余深感愧疚。”丁孝说到这里,转身向汉子敬礼,退回到队列之中。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弟兄王五就是在退出来时惨死在敌兵的矛头之下。
汉子回礼,继续道:“军师,你介绍一下我军的威容。”
猥琐老头缓缓的从汉子背后走了出来,沙哑的声音带着偶尔的咳嗽尖着喉咙大声道:“各位弟兄,经过家主的辛勤和弟兄们的一番努力,王庄在一年前已经扩整到2500名士卒,其中骑兵已达300人,投石机霹雳炮数量更是敌人的一倍。”
“况且,经过一年的时间,我王庄军士训练有素,杀敌有方,王庄必胜。”老头虽然嘶喊,可惜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勇气,猥琐的样子出卖了他的威严。
汉子不由露出几分微笑,想两家始祖从吕蒙征三郡中各获封地,但鲜于丹却在后来征讨中陷自己始祖于敌阵。500年的世仇,想必是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到时无论结果怎样,也对得起祖宗的遗愿了。点点头,清清喉咙大声道:“余,徐封,得祖宗遗愿,誓报世仇,夜不能寐,日不敢惶,幸得各弟兄支持,报仇在望。黄土在上,我徐封许下诺言,首破门者官升一级,富贵加倍;砍下鲜于贼头颅者升两级,富贵加双。”
队伍中微微松动,升官发财毕竟是每一个军士的梦想。在为国为民失去了号召力的今天,军士只是一种职业,一种有饭吃有衣穿能够养家糊口的职业,一种拿生命在刀光底下喋血的生涯。一个军士壮起胆色小声咕噜道:“如果首破门的勇士又砍掉了鲜于贼的头颅,这又该如何赏赐?”
声音虽小,但队伍本来就静,且徐封说完之后也无意中停顿了一会,他想知道这个赏赐对士兵的鼓动有多大,筹码压了上去,如果有足够的运气,总可以开出令人满意的结果。
徐封有点恼火的看了看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兵,平时这不外乎一句玩笑之言,但现在正是动员时期,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必然会打击士兵们的士气。徐封盯着说话的军士缓缓道:“如首破门的勇士砍掉了鲜于贼的头颅,徐封在这里承诺。”
“鲜于庄一切俘虏及整个鲜于庄都属于我们这个令人敬佩的伟大的勇士!”
战场上轰动起来,权力也好,财富也罢。但是命都是悬在别人的刀口之下,说动听点就是为国为民尽孝尽忠,说不好听点就是为钱财为生活卖命,到头来,白了头只留下残梦。
但徐封许下的诺言实在是太大了,在吴国能拥有一地者无不是大族世家,一般的平民百姓能够有果腹之地,等到尘归尘的那天能有一席之地,也不愧奋斗终生。
但这对徐封来说,权力虽然好,但世仇更重要,这些年来徐封为了实现祖先的遗愿,白了头伤了财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世仇得报,他徐封问心无愧,纵使对不起天下,但总对得起祖宗。
况且,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首破门的勇士在没有例外的情况下总会第一时间倒在敌方弓箭之下,也不想一下,破门之时迎接你的难道是礼仪?弓箭纵使不长眼睛,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射成刺猬。
这个赏赐简直是太大了。吴王虽然默认这种封地之间的斗争——这或许就是和平时期保持士卒数量的一种方式——但这封地之赏赐足以让人疯狂——特别是在和平时期。
鲜于庄不大,但拥有一个庄园,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这无疑是这些普通的士兵一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愿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诸侯宁有种乎,但有种的诸侯毕竟比没有种的诸侯多很多。
士兵的士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各旅直须在七天内准备好,七天后的今日,余不才,将在这和弟兄们共谋前程!”
“恭送家主!”队伍中不约而同敬起标准的军礼,对于可以为他们带来希望的人,他们总不会吝惜自己的尊敬。徐封虽为家仇,但对他们确实不错。在这乱世之中,手握兵器而能够为家人带来希望的不多,这希望究竟渺茫,但毕竟有承诺。
注:1点将台坐落在星子县城内,相传此台为周瑜操练水军点将之处。台高685米,平而呈长方形,石结构。
2《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权以备已得益州,令诸葛瑾从求荆州诸郡。备不许,曰:“吾方图凉州,凉州定,乃尽以荆州与吴耳。”权曰:“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虚辞引岁。”遂置南三郡长吏,关羽尽逐之。权大怒,乃遣吕蒙督鲜于丹、徐忠、孙规等兵二万取得长沙、零陵、桂阳三郡。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於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可见鲜于丹乃历史真实人物,多为部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