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山后,窦融早已等了许久,乐毅便招他过来询问。
窦融上前抱拳禀道:“卑属幸不辱命。昨日暗中跟着,乌恒大哥一路留下的记号,终于探清了敌营之所在。”
乐毅点头道:“此事你办得甚好,快将所探详细道来。”
窦融遂把所探得的敌营位置,营帐排布,兵力如何。此等大致的情况,一一禀述了出来。乐毅听完之后,拧眉一阵沉思。众人皆屏气息声,不敢打搅于他。
乐毅望了众人一眼。这一众家将,昨日随他奋勇杀敌后,又陪他苦熬了一夜,至今仍未合过眼。众人皆是满脸的疲惫之色,却没有丝毫怨言。这帮铁铮铮的汉子,已随着乐毅出生入死了多回,乐毅早把他们当成了家人一般。不由心中一痛,对众人叹息了声道:“你们先回营去休息吧。好好地养精蓄锐,我或会有重任,要交托你们。”
众家将一抱拳,齐声应喏道:“是,谨从毅少爷吩咐。”
乐毅遂领着众人,往赵王大营而回。众家将都自回营帐休息后,虞月却仍不肯离开乐毅。乐毅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她劝回了帐。目送着虞月走远之后,乐毅剑眉紧聚,拔步便往赵王的中军大帐而去。
此时,赵王、肥义和赵奢,均在中军帐中商议着事情。见到乐毅走进帐来,三人皆是一阵欢喜。赵王站起身迎向乐毅,喜不自胜地道:“乐太傅此番看起来,神色已好了许多。寡人甚是欣慰。”
肥义也在旁笑道:“乐兵卫没事便好。你可是让老夫,一夜又多了不少白发啊。”
乐毅心中感到一股暖流,抱拳道:“乐毅,让大王和相国操心了。真是罪该万死。”
众人又对乐毅一番嘘寒问暖后,乐毅心知现在不是松懈之时,便赶忙道出了,自己来找众人的用意。乐毅遂把窦融所探得的情报,又详细对赵王三人转述了一遍。赵奢边听,边抚着下巴,在心中估量着,敌我双方的形势位置。
乐毅对众人解说道:“现在,敌营离我们只有二十里之距。公子章只要一声令下,杜况的一万叛军,便立会杀至。营地东边是山林阻挡,杜况的大军,若从西边和大营后面包抄而至。再加上公子章的五百家将,里应外合之下,我们势难应对。”
赵王闻言,脸色已是变得惨白。肥义沉吟了片刻,望着乐毅道:“若是我们可以先发制人,先拔掉杜况这公子章的强援,那或会有迂回之地。”
赵奢摇头叹道:“杜况率领着一万雄兵,我们无援兵来助,怎能与其抗衡?”
肥义也知赵奢所言不假,哀声叹了口气。赵王、肥义、赵奢三人,苦无破敌之策,不由均把眼光移向乐毅,将希望都放在了乐毅身上。而乐毅此刻,正在拧眉沉思着,赵王三人则静静地等待着,不敢出声打扰。
乐毅在帐中踱了几步,神情凝重地道:“杜况乃久经沙场之将,精通用兵之道。要想对付杜况,确是有些勉强。但若给杜况迎头痛击一番,必可挫他军中锐气,令他阵脚大乱。那我们或可有些机会。”
赵奢眼睛一亮,忙出言问道:“要如何,可对杜况迎头痛击一番?”
乐毅道:“兵法要决,在于‘奇’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杜况率军谋反,但出师无名,军中士气必不甚高。而且,为配合公子章里应外合之策,此时定还诸多忌惮。我们若能趁机拔其营寨,催其军心,或可将形势扭转过来。”
赵奢闻言已知乐毅之意,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要去劫杜况之营?”
乐毅颔首道:“正是!我打算,今夜便去劫杜况的大营。”
肥义皱眉沉思了半晌,摆手道:“我们兵力不足,若是劫营不成,反被杜况的大军所围,那又如何是好?届时,大王便会无人保护,必难逃公子章与田不礼之手了。”
乐毅淡淡一笑道:“此去虽有风险。但若是,我们就此坐以待毙,那大王亦是逃不脱叛党之手。”
赵王神情凛然,赞同道:“乐太傅,请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肥义眯着眼琢磨了一番,终于点头道:“乐兵卫所言极是。那你打算,要怎样去劫营?”
乐毅沉吟了片刻,道:“此去劫营,只求一个‘快’字,而不求尽歼敌军。大王请给我两千精骑。骑兵的行动如风,入营去大肆扰乱一番后,便可即刻撤离。敌军纵是想追,也追截不到。正符合了,这‘快’字之决。”
赵奢闻言微一颔首,对赵王抱拳道:“那大王便请下令吧,让臣从军中拨出两千精骑,供乐毅调遣。”
赵王道:“好,便依卿之言。”
乐毅又朝赵奢道:“将军待挑好人后,便即命他们下去休息,养好精神。另有一事,所有的马蹄上,切记要裹上厚布,再用布紧绑马嘴。此可保得,在行动之前,不至暴露了行踪。”
众人齐声称善,又商议得一阵后,赵奢便先出帐去做安排了。
赵王望着乐毅,高兴笑道:“乐太傅用兵如神,心思慎密,事事考虑周详。不单是人,连马匹都考虑到了。恐怕,今夜杜况被劫了营,定还懵然不知为何。只道是山魈鬼魅做怪呢!”
“山魈鬼魅?”乐毅闻言眼中一亮,略加凝思了会,不由笑道:“大王出的主意,真是妙哉!”
赵王不禁有些茫然不知所云,疑惑问道:“寡人出了什么主意啊?”
乐毅一笑道:“大王请唤个人进来便知。”
赵王闻言一阵好奇,便唤了帐外的一名侍卫进来。乐毅取过案上的弗笔,舔笔和墨,在那侍卫脸上勾画起来。赵王和肥义在一旁静静观看,皆不知道,乐毅到底是何用意?只见过了片刻,乐毅一番提笔勾勒后。那侍卫的脸上,便已被画得狰狞恐怕,有几分吓人了。
肥义眯眼笑道:“哈哈,老夫算是明白乐兵卫的意思了。在黑夜之中,突然见到这般狰狞之面目,确有吓破敌胆之效。只是,墨汁的效果不大明显,若是再用鲜血掺于其中,效果便更佳了。”
“此计甚妙!”赵王拊掌称妙,列着嘴呵呵直笑。这毕竟是他无意间提出的主意,他怎能不高兴呢?
赵王命人去杀鹿取血来,乐毅便按肥义所说,调制出掺了鲜血的墨汁。再试画了下,效果果然更为显著。赵王、乐毅、肥义三人,皆大为满意,三人又商量了许久,乐毅遂先告辞离去了。
现在时候尚早,乐毅出帐之后,四周没瞧见赵奢,便打算先回帐去休息片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乐毅自是知道,他的心力已憔悴了不少。须得趁此际,好好地补充下体力和精神。乐毅回到帐中时,却见到有一人,正躺在自己的榻上。不是虞月还有谁?而虞月已然睡熟,乐毅蹑手蹑脚地走到榻前,生怕吵醒了她。
乐毅蹲下身去,细看着虞月的睡容。只见她侧身倦卧,把头枕在榻边,如绸缎般的青丝披散在榻上。蹙着细眉,仿佛睡梦中仍有放不下的烦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端的是惹人心怜。小巧的琼鼻轻呼着气,丰满的朱唇微微张开。差点使乐毅便想覆唇上去,一吮她口中的甜蜜。
乐毅忙把持住心神,伸手轻轻抚了下,榻上佳人光滑的玉脸。虞月像是有感应一般,轻轻把脸蹭向,乐毅温暖的手掌,唇角勾出了一勒弯弧。乐毅不禁有些心中愧疚,虞月跟着他以来,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虽然她从未诉过一声苦,但他实在是,太委屈这心爱的佳人了。
乐毅怕惊醒了虞月,便一直保持着姿势,趴伏在榻边。等到倦意慢慢袭来时,才不知不觉地睡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