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蕺州城内,驿宫大殿中。
“王兄现今要出兵伐楚,趁此大好时机,我们便可一举攻下咸阳了。”只见一名身穿锦衣华袍,头顶红缨高冠,年约二十出头,五官俊美得稍嫌有些脂粉气的男子。正在殿中来回踱步,脸上一副兴奋激动之色。
旁边一个浓眉虎目,体格粗壮,全身戎装胄甲的将军出声道:“请君上先且静观其变,勿要心急。”此人竟然便是,当日在英烈山设伏,后被乐毅智计破坏了的赵魁。
而那华袍男子,便正是高陵君——赢悝。高陵君一脸的愤慨之色,怒瞪了赵魁一眼,恨声道:“心急?本君已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赢稷在燕国当质子那么久,凭什么还能回秦国来做秦王?我赢悝有什么地方,及不上他的?母后为何要如此偏心,让他登上了秦王之位?”
而此时,在殿中还有一名身着青衫,身型瘦削,颌下留有一撮短须的男子。这男子正望着高陵君赢悝,沉声劝道:“殿下,赵将军所言极是。殿下还请再多些耐心,现在仍未是进攻咸阳的最好时机。”
高陵君转过头去,对那短须男子,却多少有些恭敬。不由皱眉道:“辛先生,本君在这蕺州城,已呆够了。我们为何迟迟不攻回咸阳?你究竟还要本君等多久?”
辛增眼中精光熠熠,挺胸负手,沉声道:“非是辛某不让殿下攻回咸阳,而是当日在‘鬼门口’,设伏楼缓一事出了纰漏。如今,我们还未能完全的掌握军心,又怎能调动大军,回攻咸阳呢?”
高陵君闻言一怒,戟指一指向赵魁,断喝道:“便是你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用一万人,竟拦不住,楼缓那老匹夫的二千人。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
赵魁不由垂下头,一阵沉默不语。其实,当日之事,赵魁到现在也仍未弄得清楚。围剿楼缓的一万人马,最后竟然只剩下他带着的三千余众而已。赵刚的尸首已然找到,但陈墨和冷渠两人,却是不知所踪。他们所带的大军,仅仅是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显是经过了极为惨烈的杀伐。此等诡异之事,赵魁领军打仗以来,也从未遇到过。
辛增望了赵魁一眼,出言为他解围道:“此事,也怪不得赵将军。当日我们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居然能被楼缓,逃脱开去。辛某认为,此中定有某位高人相助于他。但事已至此,也无法追究这些了。殿下眼前正是用人之际,便让赵将军戴罪立功,助殿下登上秦王之大位吧。”
高陵君闻言,不禁怒哼一声。又在瞪了赵魁一眼,拂袖离殿而去。
大殿之中,只剩下辛增、赵魁两人。殿中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半晌之后,赵魁暗暗望了下四周,缓步走到辛增跟前,压低着声音道:“师兄,这赢悝骄横浮躁,目光狭隘,而且心中无谋。师兄,你为何却要相助于他?”
辛增眼中的精光稍敛,望着赵魁,缓声道:“这高陵君,确是庸才一个。又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但正因如此,在他登上了王位之后。我师兄弟二人,才更容易左右于他。若是万一,我们计划失败,高陵君做不了秦王。那也可以让秦国内战一场,消耗秦国的国力。让秦人在几年之内,都再无实力,和我大齐争雄逐鹿。哼,我们便算是,完成大王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赵魁闻言脸上一番沉思,抱拳低声道:“师兄远见,赵魁谨从师兄的吩咐。”
辛增转过身去,棱角分明的双唇一抿,皱眉道:“秦王伐楚之事,其中定是有诈。而当日究竟是谁,相助楼缓脱困的,我们也尚未得知。师弟,这些日子,你须得加倍小心,谨防情况有变。”
赵魁目光一动,颔首沉声道:“好!我这就到营中去做好防备,加强城防部署。”
赵魁转身便欲离去之时,辛增却又开口唤住了他。辛增思虑半会后,才拧眉叹息了声道:“师弟,你还得,暗下做好撤逃的准备。万一事不可为,我们便要马上离秦返齐。如若不是,我二人的性命定将不保。”
赵魁闻言,心下一懔,沉声应道:“师兄考虑周详,我这就去做好安排。”
赵魁走后,辛增便踱步走出殿外。此时天已黑下,繁星满布天际,壮阔迷人。辛增却抬头望着星空,面转东方,神情一片幽思,自言自语地道:“大王啊大王!我辛增如能为你,除去秦国这大敌,那我也算是不负你的重托了……”
但辛增所想不到的是,秦王此时正在蕺州城二十里外,扎下了大营。只待天一亮,秦王的大军,便要对蕺州城宣战了。而蕺州城此时仍未戒严,城门尚能由百姓出入。冷渠早已奉命,带同二十名身手极好的侍卫,乔装成百姓,分批混入了蕺州城……
翌日,天方蒙蒙亮,四野未清,远处只能看到一片黑影峥嵘。蕺州城的城墙上,有百余名守城的士卒,正在来回走动巡视着。突然之间,一名士卒伸手向前一指,惊呼出声道:“快看,那是什么?”
巡逻的守城士卒,闻言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众人亦是看不清楚,透过晨雾望过去,只能隐约看到前方大约十里处,有一条蔓延无边的粗壮黑线,此刻正如潮水涌动,朝蕺州城方向开来。
守城的军官见状,立即果断地挥手下令道:“快关上城门,吊起城桥。”紧接着,又对身边的一个守卒命令道:“你速去禀告辛先生和赵将军。”那小卒赶忙领命,快步奔下城墙,跨上一匹快马,便往城内疾驰而去。
那条海水般的粗线,还未接近蕺州城,却已是大地震动。令人耳聋欲匮的轰鸣声,响彻天际。城墙上的守军已是闻声色变,两股瑟瑟地抖个不停。待蕺州城城墙上的众军士,看得更清楚后,已有不少士卒,惊得瘫坐在了地上。
这条蔓延天际的粗线,竟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军容鼎盛,一眼望不到头。而这支大军,在离蕺州城八百步远时,便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整齐的大军,发出“诧”的一声大喝,如平地惊雷一般。直震得蕺州城城墙上的一众军士,耳膜生疼。每人皆是胆战心惊,两腿发软。背上已被冷汗湿透,传来了一阵刺骨寒意。
“到底发生了何事?”而辛增和赵魁此时也已赶到。赵魁正一边大声喝叱,一边大步流星地赶上城墙来。
守城的军官见到赵魁、辛增两人,赶忙迎上前来,抱拳禀报道:“禀将军、辛先生。城外有一支不明大军接近,似是来者不善。末将不敢疏忽职守,故请将军和先生过来察看。”
辛增和赵魁闻言一惊,互望了一眼。辛增忙疾步赶到城墙箭垛,探头往外一望。脸色顿时灰白绷紧,眼中精光闪烁连连。
赵魁也紧跟着赶了过来,此时一见到城外的大军时,不由心头一懔,对辛增急声道:“师兄,这……”
辛增眉头聚起,咬牙沉声道:“是秦王!”
赵魁闻言,更是心下大惊,忙再往外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见到城外的大军旌旗如海,左面扬的是镶有“魏”字的大旗,右面则是“向”字的大旗。而秦王的王旗,正在中军迎风飘展,果真是秦王的御驾亲征。
赵魁不由焦急失措道:“秦王怎会突然就到了蕺州城,我们为何事先没有半点消息……”
辛增举手打断了赵魁,压低声音道:“此事且勿声张宣扬。你留于此处,小心看住。若有状况,立马派人来报。我且去和殿下,商议一下。”
赵魁自知兹事体大,忙点头称是。辛增往城外再望了眼,立即转头走下城墙。驾车往城内行宫方向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赵魁的视线之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