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轮到值夜班,孙旭东吃完晚饭从租住的住处出来,戴上赛车用的全包头盔,骑上摩托车驶上了街道。刚好是下班的高峰,路上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孙旭东骂了一声国骂,一扭车把驶上人行道,这时候的人行道比快车道还要畅通。快出市区的地方有一幢新近装修完的三十层大楼,楼主是这几年暴发起来的房地产大鳄绿鑫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孙旭东同租一屋的田伯光几天前在这找到一份替董事长开夜车的工作,刚刚两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这小子还一个劲地吹他们老董如何花天酒地呢。孙旭东抬头看看大楼顶上已经亮起的霓虹灯,心想太阳还没落山呢,真是有几个糟钱就烧得不行。
出了市区,路上立马车少人稀了。孙旭东猛轰油门,屁股下400排量的本田摩托立即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起来。只有这时候是孙旭东最感到惬意的时候,心无杂念,聚精会神地控制着机车,忘掉一切烦恼。
前面一个很大的弯道,高速过弯是最富刺激的。孙旭东油门不减只是调整好姿势,身子随着摩托车的倾斜而倾斜,非常漂亮地过了弯道。正在忘乎所以血脉贲张的时候,透过头盔的玻璃前罩忽然看到前面路边有台警车,警车边还有几名交通警。孙旭东忙减速可还是被一名很年轻的小白脸警察拦下了,一脸严肃地要他出示驾驶证。孙旭东用眼盯着他,慢慢取下了头盔。不出所料,小白脸看了他的脸后一脸的惊恐好像见了鬼一样,再也不要什么证件了,挥挥手让他走人。
孙旭东戴上头盔,脸上虽然在苦笑,但是被严重烧灼的面孔并反应不出来。他发泄般地猛加油门,机车猛地一抬头,然后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拐进到殡仪馆的叉路后,不但路变得比较窄了,而且一边傍着山一边是绵延的公墓也让这条路显得阴森森的。这种时候这条路上一般是不会有活人的。天已经擦黑了,孙旭东打开车灯,加油飞驰而过,摩托车强劲的轰鸣声惊动了不少刚刚入巢的老鸹,哇哇一阵乱叫,使沉寂的路上格外嘇人。
殡仪馆占地面积很大,分布在路的两边。路南边是停尸房和五个火化车间叫南区,路北边是办公室、悼念馆还有骨灰寄存处叫北区,两边对着路都有大门。这地方白天青山环抱、绿树成荫,风景相当不错,一到晚上就是阴森怖人了。
这时候整个场区除了值班的人还在已是空无一人了。两边场区都亮起了路灯,孙旭东到大门口停住车,按了按喇叭,正在等他接班的老黄拐着腿从值班室一跛一跛地走过来,嘴里答应着,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刚才市人民医院送来了两具尸体,放在了1号房3、4号抽屉里了。”两人一起进了值班室,老黄拿出登记本让孙旭东签字。这是交接班必须的手续,按照规定应该是孙旭东到停尸房验完尸后才能签字的。不过一般都是从简了,倒也合乎道理,不会有人把那玩艺儿弄回家的。
两人办完交接班,老黄骑着自己那辆三轮残疾车回去了。空旷的场区里只剩下孙旭东一个人了。这两年殡仪馆办公条件大大改善,值班室里不但有空调、电视还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电视是给老黄这样的人看的,对孙旭东当然是没有吸引力了。他打开电脑电源,硬盘一阵乱响后屏幕上自动跳出了被浏览器打开的网页,显示出一张张图片,图片上性感的金发辣妹叉开双腿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孙旭东。这种东西向来是夜深时提神的猛料,此时尚早,孙旭东关闭了浏览器,玩起了传奇。
六前孙旭东是一名服役了六年的特种兵,为扑灭一场大火脸部几乎烧平了,两只耳朵只剩下了两个洞。在医院伤愈拆下脸上的纱布时,小护士在揭下纱布的一刹那竟被吓得高声尖叫。那以后孙旭东的病房里就找不到任何能反光的东西,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贴上了白纸。虽然出院后又是立功又是授奖却无论如何也换不回原来那张看着还算英俊的脸了。终于有一天,孙旭东鼓足勇气拿起了一面镜子,但当他看到镜子中那张令人恐怖得几近窒息的脸时,尽管作了心理准备还是立即丢掉了镜子就伸手去摸电门,电得死过去却又被送到医院救活。孙旭东是上面树立的救火英雄典型,自杀行为引起上面的高度重视,立马派了n个心理医生来跟他谈人生、谈理想、谈奉献、谈一通走马灯式的洗脑后,孙旭东总算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退役后工作安置时他自己选择了这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殡仪馆。
孙旭东玩传奇绝对不是专业选手,只是为了消磨总是用也用不完的时间。因为除了同屋的田伯光,很少有人能够连续十秒钟以上看着他的脸,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更别说女朋友了。饱受了鄙夷、恐惧以及怜悯目光的他,绝大多数时间宁愿一个人独处。对于自己所选择的职业他感到非常庆幸,面对死人时是不会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其他人晚上值班都是两个人一组,他是一个人。
除了一张烧伤的脸,孙旭东的身体其他方面都是非常正常的。二十八岁的年龄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大约已经娶妻生子了,至少对于女人的身体不会太陌生。孙旭东对于女人的身体也很熟悉了,只不过要么是电脑显示屏上冰冷的图片,要么是躺在停尸房冰柜中冰冷的死人。
游戏中一连伤了两条命,孙旭东兴味索然。起身拿了一桶方便面,吃,有时候也是一种打发时间很不错的方式。屋外开始起风了,殡仪馆四周都是些高大的乔木,一点小风都会发出呜呜的怪叫,第一次在这值夜班的人听到大都寒毛立起,只有孙旭东没怕过,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老子死都不怕了,还怕个鸟?!心里不时还经常想,要有个漂亮的女鬼倒是求之不得呢。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脸,就真有女鬼说不定对自己也是敬而远之呢。
方便面吃了一半,桌上的电话响了。孙旭东放下方便面拿起了话筒。电话是市立医院打来的,说是稍后有具女尸要送过来。孙旭东答应一声,放下话筒几口把方便面吃完,取了挂在墙上的钥匙走出值班室。
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的温度比白天要低很多。呆在屋里并不觉得冷,刚一出来孙旭东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身上穿的茄克衣领竖起来裹紧了。拿着钥匙开了两道铁门来到南区,打开一号火化车间的大门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是火化工人,所以在火化车间还有间小办公室。打开灯后取出自己柜子里的一顶形似老头乐的滑雪帽。这顶帽子并不是为怕冷而准备的,而是为了在他值夜时别人的生命安全而准备的。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没有这顶帽子,医院送尸或是其他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这个恐怖的地方看到他那张恐怖的脸估计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孙旭东戴上帽子,长长的帽沿拉下来盖住了整张脸,只是在帽沿中开出的长方形小孔中露出眼睛。关上灯走出了车间大门后右转走向停尸房,停尸房的灯一年到头都是亮着的,可能也是为了照顾中国人要在死人前头点长明灯的习惯吧。孙旭东打开门上的大锁,为了隔热,停尸房的门做得很厚。一个人推开厚重的大门用了很大的劲,制冷房里传来压缩机制冷时发出的嘶嘶声。从里面孙旭东推出了一辆送尸车,门也懒得再关了,推着送尸车往大门方向走去。
钢管面上蒙着铁皮再加四个小轮子做成的送尸车,被孙旭东推行在不是很平整的水泥路面上,铁皮和钢管的撞击在呜呜怪叫的风声中发出很大的响声,哐哐哐、哐哐哐,偶尔惊醒一两只栖息在四周树上的老鸹,发出“呱”的一声大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