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居间如此调停,公理何在?真是欺人太甚!”忌国派驻在邺城的国使拍案怒道,望着坐在对面的铭国国使仍是低眉一言不发,不由心中更增恼怒,强压着怒火说道:“铭使为何也不说句公道话?”
“太子苏和起使已经走了,本使说给谁听?本使说了谁又会听?这就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谁叫咱们国力不如人呢?”铭使稍抬头冷声说道。
看着铭使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忌使便也冷着脸说道:“哼。这回争水是没贵国什么事,可铭使别忘了,上回献金之辱也没少了你铭国!”
上回三国为联军攻白之故,在万众之下向白王跪献二十金,用太子苏的话来说不争钱多少,就是以此来平平白人的民愤而已。可就在议定的行跪献礼之日,起国使臣忽然声称患了急症要告假。这可是国之大礼岂能如同儿戏?起使在节骨眼上突称急症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可是结果却让忌、铭两位国使大跌眼镜,太子苏不但准了,还将起国要献的二十金分给他们两国每国十金,代起使跪献。两位国使错愕之余,心中大愤。无奈禁不住太子苏的威逼,万众瞩目之下,行了屈辱至极的跪献之礼。忌国大王闻知后,一怒之下竟换了个行伍出身的新使节到白国来,原来的使臣召回忌国后被忌王找了个莫须有,又打又罚,作了出气筒。
铭使抬眼看了一眼忌使知道他心里起了意气。不禁心中叹息一声,忌王是糊涂了,怎么撤了先前那位精明过人的忌使,却换了这么一个火爆脾气、胸无城府的家伙来当国使?咳嗽一声后说道:“忌使不要意气用事,本使只是在想,起使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小人,仗着太子苏的势便将人不放在眼里。你看方才起使见了我们时挺胸腆肚,狗仗人势的作派,哪里还能找到半点以前的样子?”
忌使是新来的,虽然以前起使的作派没见过,但已经听铭使说起过无数回了。想想方才起使的阴阳脸也不由起火:“他妈的,这要在我忌国碰到这样专事溜须拍马的角色,老子一个巴掌打他个满脸花。”说罢又是伸手拍案,倒满茶水的陶碗一蹦老高,将茶水泼洒得到处都是。
跟这粗俗之人议事真是无奈,铭使略皱眉头。眼前起国已和白国蜜糖似的粘了一起,铭忌两国之间若再生隙,势单力薄后立即会有灭国之灾。忌王连这个都看不破,派了这么一个浑人来,真是糊涂至极。摇摇头站起身说道:“我看未必光是溜须拍马这样简单。”
“哦?总不成真的去给太子苏舔屁。。。那个吧。”
“非也非也。”铭使大摇其头,自顾站起身踱步,“其实本使就早觉得是太子苏在使花招,意欲笼络起使拉拢起国,先坏我三国联盟,再相机各个击破。”铭使说罢紧盯着忌使,原以为自己这一语中的的精辟之论,会让忌使有感如醍醐灌顶,崇拜莫名。但看着忌使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不免大失所望。
“这个本使倒觉得不是。”果然,忌使作出深思状说道:“起国在我三国中最小,所赖不过盛产些废铜烂铁罢了。太子苏若要拉拢也会拉像贵国、我国这样的大国啊。是以本使以为还是起国就是小人之国,一看我三国联军被白国击败,便投身白国做了奴才,好再回过头来狗仗人势欺负咱们。”说罢撇了撇嘴角,压低了声音对铭使小声说道:“铭使大约还不知,起国的公主要嫁给太子苏了。你看连女人都送上了,还不是在溜须拍马舔那个?”
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嗯。”忌使答应一声。看着忌使不但粗俗、目光短浅还自以为是,拿着稍有点身份的人就知道的消息来抖精明,铭使自知多说无益,打消了说服忌国息事宁人的念头。但铭、忌两国间的关系目前至关重要,只得耐着性子问道:“那忌使对太子争水之事如之奈何?”
白、忌、起、铭四国共有一条葫芦河,其中忌、起两国的农田灌溉几乎全部依赖此河。往年若是雨水丰足,葫芦河之水足够两国取用,自是皆大欢喜相安无事;即或是偶有干旱,两国关系交好,上游的忌国下令百姓依时取水,让下游的起国也能得些水。今年就不同了,雨水奇少,葫芦河水量不及往年三分之一,不足忌国一国之用。大旱之年,争水如同争粮。忌国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除了原有的引水渠口外,百姓到处扒开了堤坝只管取用,官家不限。等被分了流的葫芦河流到了起国已所剩无几。起国几次遣使到忌国,要求忌国回填扒开的河堤,百姓依时取水,让下游的起国也能得些。不料却被一提起起国就火冒三丈的大忌王臭骂一顿赶出了都城。起国无奈,便求助白国调停。
白国自然要替起国出头,太子苏立即派遣使臣到了忌国。大忌王虽然极不情愿,却摄于白国的强势,无奈之下答应了堤坝回填。起国暗自得意,没想到白等了五、六天,葫芦河上还是不见有水下来。正值春种时节,救苗如救火。起国急忙派人喑中去上游查看,才发现忌国除了原有的引水渠口,后挖的堤坝决口确实是回填了,但百姓到原引水渠口取水却毫不受限,是以葫芦河水流仍然极为有限,难以流淌到起国。起王得报勃然大怒,意欲立刻兴兵讨伐忌国,但惧怕忌、铭结盟,起国腹背受敌则难以收拾。于是求助白国发兵一同伐忌,借以镇住铭国不与忌国结盟。
太子苏闻讯大喜,一向躲躲闪闪的起国终于肯撕破脸皮,经月之功开始显效。按捺住满心的兴奋见白王,打算先将西边放一放,发兵助起攻忌。没想到竟被老谋深算的白王骂了个狗血淋头:白国起兵忌、铭才会联盟,白国按兵不动两国反而不易联盟。苏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白白为政十几年了。起国要白国出兵不就是怕忌铭结盟吗?几句言语便可解决的事情竟然想要白国轻动刀兵,两头都可兼顾的事却要弄得顾此失彼,实是愚笨之极。被骂得无地自容的太子苏回府细思了一日,总算是摸清了白王的意思。心中对老爷子钦佩之极,立即调整了策略。
今日一早太子苏便派人请了铭、起两国使臣一同到忌国使臣府议事,太子苏说了一通大道理,葫芦河的水原来就是归四国所公有,并非是哪一国的私水,往年水多,各国各自取用,今年水少便应各国轮流取用,是以今年葫芦河水堵三供一,每国三日,轮流取用。为示公允,白国日下就先将沿河所有引水渠口堵死,然后起国、铭国也都堵死渠口,葫芦河之水由忌国先用三日。三日之后,忌国堵死,由起国取用三日,如此轮换。
表面上太子苏的主意公平合理,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苏是在为起国争水。白、铭两国都另有水源,对葫芦河并不依赖,堵不堵都无大碍。但忌国原本就日日有水,这样一来每隔九日才能轮到一回,自然对忌国大为不利。
“这不明摆着是在帮起国欺负人吗?”忌使没好气地答道:“真要如此,我大忌国也不会让小人骑在头上拉屎。”
“那如果起国为争水要与贵国兵戎相见呢?”
“忌国自有几十万雄兵,又怎会怕他小小的起国?”
看着忌使毫不退让、脸无惧意,铭使倒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忌王会派此人到白国为使,早就闻说大忌王性烈如火,向来是眼里揉不得砂子,不然怎会将白国的折辱迁怒于人。这忌使和忌王一样,也是个服不得输之人。看来起、铭之间一场争水之战在所难免。
“白国若是助起攻忌呢?”
忌使不答反问:“若是白国助起攻忌,贵国将会如何?”此一句问得极是刁钻,不禁让铭使对他刮目相看。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沉吟良久后答道:“铭国自会和贵国结盟,一抗大白。”
忌使哈哈大笑,又是一副自以为是的神情:“所以本使料定白国不会出兵。忌、铭两国结盟全力自保,白国就算以举国之兵也不可能轻易而下,更何况白国的西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宿敌。”
忌使是行伍出身,这几句分析得头头是道,铭使深以为然。但忌使自以为是的轻狂神情让他心中刚刚对忌使有的一点好感立时荡然无存。这个时节水比油都金贵,要让火爆的大忌王让出葫芦河水给已存芥蒂的起国,未免自讨没趣。低着头沉吟半晌,既然忌、起两国免不了一战,自己只须将本国撕捋开就尽到责任了。便皱眉说道:“那好,忌、起有战事,我铭国只作壁上观。如白国发兵助起,则我铭国必与忌国结盟以抗强敌。”
“如此足矣!”忌使摇头晃脑地说道。“本使这就起书飞报大王。起国真敢自不量力兵犯大忌,老子亲自讨诏,回去领兵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此,本使告辞。”铭使心中叹息,满脸隐忧拱手告辞。
“起使只管放心。有本太子方才一番道理在那里摆着,铭国绝不会插手其事的。”太子苏对脸上大有犹豫之色的起使说道。
太子苏说白国不起兵,让起使大为失望。他欠身拱手说道:“太子爷所说甚是。只是铭忌两国交好百年,还是有些令人担心的。”说罢抬眼偷望了一眼苏的脸色。
“哼,不见兔子不撒鹰。真够滑头的。”太子苏看着尖嘴猴腮的起使,狠不能飞起一个窝心脚踢死了去。心中对老爷子白王更是敬佩无比,白国按兵不动,忌铭便不会结盟。这在老白王看来是浅显的道理,但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百年交好又怎样,能大得过眼前的利益吗?脸上却微微一笑说道:“起使无须担心。本太子已奏请过大王,贵国若与忌国开战,我大白将会在葫芦河边集铁甲十万。只要铭国发兵助忌,起使可别忘了,如今的葫芦河已经枯底,我十万铁骑无须等待舟桥,等的只是本太子一声令下,一夜之间就可跨过葫芦河以助贵国。”
起使脸上听罢立即有了欢喜之色,只要铭国不助,老弱的忌国怎堪一击?不过口说无凭,白国和人的诚信向来令人不太敢恭维,万一到时铭国发兵助忌,白国耍赖仍是按兵不动那起国就灭了。起使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拱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太子苏。
太子苏心里暗笑一声,大声吩咐堂下的奴仆道:“来人,笔墨侍候。”
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起国虽小,军力并不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