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远远跟着破虏军的几名胡军斥候,眼见着破虏军几千兵士围住了小河,几人缩着脖子趴在上,细细相商之后,其中一名斥候牵着马往回走去,百十步后才骑上马,先打马往右跑一段,免得碰上破虏军派出的往返斥候,兜了一个不小的圈子后才回到胡兵列阵阻击之地。
立不花两眼笑成了弯月亮,尝了报信斥候一根烤得直冒油的羊腿。对那军师说道:“军师,我看该带人替鑫国的那些汉。。。人去收尸了。”本来要说汉狗的,可想起这满肚子都是心眼的军师也是汉人,生生忍了回去。
军师低着头不作声,背着手踱了几步才叹了口气说道:“不急,将军还需忍耐两个时辰才能带人出发。不过到时候千万不要让弟兄们去碰那些汉人的身子,最好就地埋了,免遭天遣。”
“什么天遣?”立不花没听懂,跟汉人打仗从来都是要将首级割下后回来报功的,不碰汉人的身子怎么割首级?“为什么不能碰他们?”
“这个将军不要问了,反正一定让手下的兄弟不要碰他们,这可是军令。”军师肃然说道。
“好,立不花遵令便是。”这军师即使就是大单于冒顿对他也是极为礼让,立不花轻易不敢造次。两个时辰过后,立不花招呼了自己的手下大步走出帐篷,喝令道:“吹角集结右队的一万弟兄,随我出发。”
立不花的大纛上,一只精雕抖开双翅,昂首欲扑。荒原上粗旷的牛角号骤然响起,胡兵阵中一时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上万人马迅速在聚拢。
立不花骑在一匹青花大马上,那马和马上的人一样蠢蠢欲动,撂蹄子刨腿没一刻消停。立不花满脸通红,血红的两眼精光大盛,嘴中不干不净地骂着胡语,手中青铜打制的弯刀指东划西。
眼见人马已聚齐,立不花怪叫一声,手中弯刀高举,两腿一磕马蹬一马当先冲出。身后的大队胡子立即嘴里嗬嗬怪叫连声,紧紧跟上主将。
那军师站在帐篷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立不花带人呼啸而去,待灰尘散尽后,叫过身边的一名跟随说道:“你带几个人,把昨晚他们掳来的女人都放了。要有人过问,就说是我让放的。”
立不花的青花马神骏异常,全力狂奔立时就将大队人马抛下了有数丈之距。立不花心中得意,这可是他用五十颗汉人头换来的。
胡人骑术精湛,随时除了必要的武器外别无长物。不到半个时辰,上万人马已赶到乌兰。留守的两名斥候急忙前来接应,指明破虏军的所去方位。
立不花先来到小河边,地上水渍尚未干透,想必是破虏军取水时留下的。依据斥候所指的方位,破虏军果然是心有不甘,继续走进荒原,想绕过在前阻拦的胡军再赴杜城。
“敌军已中军师之计,喝了有瘟疫的水,说不定这时已经发作了。大伙儿加把劲,替那些狗汉人收尸去。”立不花伸着脖子在马上大声喝道。胡子们怪叫着轰然答应,手中的兵器相互撞击回应着立不花。
大军继续向破虏军前进的方向追击而去,沿路每隔不远便有斥候们留下的标记,追进了不到十里地,立不花眼前出现了一匹倒在地上的死战马。
“吁!”立不花带住狂奔的青花马,慢步跑到死马跟前,只见倒在地上的战马口吐白沫,眼眶中流出血来。立不花大喜,军师之计已然凑效,马比人强都已倒毙,说不定人早就不行了,只不过是没留下尸首而已。
“快,快。”眼见这场大功即将到手,立不花精神抖擞。照着青花马的屁股狠狠一鞭子下去,催促着兵士们奋起追敌。
荒原上不停有破虏军倒毙的战马,这下连斥候们留的标记都不用看了,一匹死马过后,视野之内必又有一匹倒在地上,有些还没死绝,不停在抽搐着,正好为立不花指明了破虏军前进的方向。
远处茫茫荒原上陡然立起四个光秃秃的大山包,四个山包上没有一颗树,却都是齐腰深的枯草。胡子管这四个山包叫对乳山,缓缓隆起的山包像极了妇人的。四座山包中还有两座光顶的山会喷火,喷火时虽然没有荒原中有名的大火山的动静大,却也是烈焰腾空,声势吓人。
立不花的万人队已追到山下,眼望着山梁上有五六匹倒地的死马,立不花心花怒放。破虏军的马匹越倒越多了,等自己追到时,估计都成了手指头一捅就倒的湿泥人儿。
上山的道路变得狭窄,道上的荒草都被前面破虏军踩得倒伏在地。立不花的万人队不能再是漫天遍野的乱跑了,拥堵成一团地渐渐收缩成长队形,顺着被破虏军踩出临时山道一拥而上。
立不花翻上了山梁,登高一望,远远只见对面两座山包之间正有一支军马在缓缓向前移动。他兴奋地一举弯刀,转身对手下喊道:“汉狗!就在前面,快追!”
“嗬,嗬。。。”胡子们尖声大叫,跟着立不花冲下山梁。战马疾冲而下,不时有马失前蹄地跌倒。好在山洼中人平时人迹罕到,枯黄的荒草遍地,厚厚草垫子托住了捽倒的战马不致受伤,剽悍的胡子却是身手敏捷,跌下马背后翻身而起,连拖带拽拉起战马,跳上马背继续狂奔而下。
站在山包顶上的孙旭东眼见胡子万人队熙熙攘攘地从自己脚下翻过了山梁,临战前的兴奋让他有些不能自己。这是一个天然的四方口袋,前后两道山梁就是袋口,此时破虏军一分为二,就像两根粗大的麻绳紧紧地扎住袋口。
破虏军从乌兰只行出了几里,孙旭东怕被身后一直跟着的胡子斥候看破行藏,原想将他们拿下,却又有些担心没人为大队胡子指路。眼见喝了乌兰小河河中之水的战马开始发作,口吐白沫匹匹倒下,那瘟疫发作如此之快不禁让孙旭东咋舌,心中一动,这死马正好可以充当引诱胡子的路标。于是留下一队人伏在草丛中用绊马绳将斥候通通拿了,却将死马一匹匹置于路途之上为胡子们引路。
头前的胡子已开始爬前面的山梁了,整个万人队都在呈锅底的山洼之地,淹没在荒草之中。孙旭东对身后的蔡轮点点头,蔡轮用手摸摸抱在怀里的鸽子,两手高举,将它扔上了半空。
隐藏在两个山头的兵士们疾拥而下,直奔两山之中的山梁位置,紧紧扎死这边出路的袋口。
孙旭东眯着眼紧望着对面的山梁,战斗最先将会在那里打响,旷校尉带着的三千人和所有的战马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埋伏好了。
“快,快。”立不花眼望着山梁,紧催战马,离破虏军已不到五里之地,估摸着翻过眼前这道山梁便可追上,趁天黑之前即可灭了他们。
忽然眼前山梁上人影晃动,紧接着凄励的鸣镝声响起,几千支羽箭从山梁上居高临下漫天而下。
拥堵着的胡子兵大惊,却根本无可闪避,顿时山梁下人仰马翻,稍陡的地方跌翻的战马带着马上的胡子向下滑去,又绊翻了紧跟在后的战马,上万人的队伍立时乱成了一锅粥。
“下马,躲在死马后。”立不花久经沙场,慌乱一过高声大叫,跳下马趴倒在地,此时才觉得这山梁地势极险,挥手指挥着军马往山梁下撤退。
山梁上羽箭还是不停在射下,中箭的胡子和军马一片片倒下,顿时就将山道上堆满。剩下的胡子们一边防着中箭,一边慢慢往下退。
立不花的青花也被羽箭射中,悲鸣着倒了下去。眼见破虏军的羽箭挟着的疾风强劲之极,被射中的人或马很多是被箭矢洞穿而过,立不花头大如斗,这哪里是将死之人发出的弓箭?
慢慢退出了山梁上羽箭的射程,好在对方人手好像不多,也没敢追下来。立不花这才转着头打量四周的地形,心中不停叫苦,深悔自己轻敌。但此时后悔已迟,当前首要是组织起人马冲过眼前的山梁。
立不花站起身,伸手扶了扶碰歪了的狐皮帽。万人队中有近百名射雕手,他们是胡兵中的精英,都是箭无虚发的强手。立不花召集齐射雕手,正准备吩咐他们用强弓压住阵脚,就听胡兵们突然大哗:“火,火。。。”
山梁上原本已停的羽箭又似箭雨般泼下,不同的是此番箭矢之上穿着沾了油的引火之物,落在枯黄的荒草之上,立即毕毕剥剥地烧了起来。
干透了的枯草被引燃后火势扩散的速度是惊人的,山风一吹四下漫延开来。不等立不花下令,头前的胡子兵们已转头向山梁下仓惶后退,但上万人马堵成了一团,哪里来得及,立即哭喊声、惨叫声一片。被烧着衣服胡兵一边跑一边在地上打滚想扑灭身上的火,其结果只是引燃了更多的枯草。
后队的胡兵开始转身后辙,四下里乱成一团,人挤马踏顿时死伤无数。这时骑马反而跑不快,众多胡兵跳下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转身向来路逃窜。
孙旭东眼望着对面山梁上火光冲天,胡兵们潮水般退了下来,上万人的队伍一起没命地逃跑声势甚是惊人。他冷笑一声,这边山梁之上,破虏军正等着他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