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屯长身后的几名军官惊惧万分,各自伸手想要拨剑,身后的兵士们也是一阵大动。孙旭东身后的斗士们见状各挺兵器唿啦一下围上来,双方剑拔弩张,城西大门下立时气氛紧张之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孙旭东暴喝一声,用手中铜剑指着那几名军官道:“三国联军已大军压境,军情十万火急。这个鸟屯长非但惧死不遵将令,还敢口出不逊辱我何大将军,分明是蓄意谋反,本校尉已将他军前正法,你们难道都要跟着他造反吗?”仿佛是配合着孙旭东的说话,邺城东南方向的上空,忽然火光大盛,隐约间确实有狼烟冲天而起。
刚刚杀了人的铜剑剑尖上还滴着血,火光下孙旭东咬牙切齿,声色俱厉直如凶神恶煞一般满身杀气。几名军官不由有些心慌气短,谋反是要被诛灭九族的大罪。几人相互对望了一眼,松开了要拨剑的手,中有一名军官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标下们不敢。”
总算是镇住了他们,孙旭东暗松了一口气,问那军官道:“屯中可有副屯长?”
“标下就是。”
“即刻起你就是屯长,取了他身上的虎符,带领本屯军马,速速开往城东大门。”
那副屯长听后一愣,以前一直被何屯长压制着,心中早是不爽。只是眼前这位校尉大人并非本营上宪,所说之话不知能不能作数。
孙旭东见他的神情当他还在起疑,打铁趁热,沉声喝道:“怎么,你也想违抗何大将军的将令吗?”
副屯长一惊,拱手答道:“标下不敢。”伏身在何屯长的尸身上摸出虎符,转过声来,挺胸大声令道:“李大彪,整队,速速开拨城东大门。”
天微微亮时,铭国一屯军队的几名斥候从城墙脚下悄悄接近了城西大门,只见门楼上虽是灯光通明却好像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大奇。内中一个小头目吩咐道:“速速回报屯长大人,邺城西门似是无人把守。”
屯长率着几百人马从大道上赶了过来,在城上兵士弩箭射程之外立住了脚步。五大三粗的屯长骑在马背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城楼皱着眉望着半晌,心中不住犯疑,眼前的城西大门城门大开,门前护城河上的吊桥也已放下。真他娘的邪了门了,带兵打仗多少年了,这样的怪事还是头一次碰到,难道这是白军的诱敌之计?
脚下大路的雪地上有车马印,不过看来从这儿过的人马并不多,屯长咬了咬嘴唇对边上一个队率下令道:“带着你的人先过去看看,一有白军即刻撤回。”
屯长眼望着那队率领兵而去,安然过了吊桥,又安然进了城门,白军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就见那队率骑着马回到城门口,对着屯长招手。妈的,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管他娘的杀进城再说,说不定这就抢了入城的头功呢。手中铜剑一举:“弟兄们,咱们杀进城去。”催马当先冲出,带着一屯军马呐喊着冲进了邺城。
出邺城已经近三个时辰了,孙旭东带着斗士们急行在前往鑫国的官道上,身后一直没有什么出现什么异常让他放心不少。官道边相隔几十里便有一个的烽火台都是狼烟滚滚。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支赶往邺城勤王的白军,孙旭东带着队伍避在道旁,大军都急急而过,并未引起麻烦。
天气已经放睛了,正是雪后寒,惨白的太阳挂在空中,却没有一丝暖气。地上的积雪被前头大军踩过,成了雪泥甚为难行。
孙旭东骑在马背上,经过昨夜一夜惊心动魄的战斗,让他经受最严格的考验,打羸了这个冷兵器时代的第一仗,信心大增。人虽然很疲乏了,但心里却仍然很兴奋,昨晚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救出旷带着斗士们逃出邺城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尤其一夜恶战虽有斗士受伤,但竟只折了一人,这既是一个骄人的战绩,也说明自己手下的这支队伍战斗力之强悍。当然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总结一下来提高自己,现在还没出白国,前面肯定还会有很多凶险在等着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和这帮生死兄弟紧紧捆在一起,兑现对他们的许诺,完成帆的心愿。只可惜景将军不在了,想到景,他心中不由得一痛。抬眼望着正在行进中的队伍,斗士们呼吸着凛冽的空气,虽然都是满心喜悦但毕竟不能抵消疲劳,有些斗士的脚步都已经有些踉跄了,折腾了一夜,必须找个地方稍微歇息一下,让他们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再往前行两里地后,道边不远处像是有座房屋,孙旭东举起手让队伍停下来,吩咐成鼎赶过去看看。一时便打马回报,那是一座已经破败了的庙宇。
一行人赶到了庙宇前,庙虽也破败却甚是不小,孙旭东让斗士们在到庙中歇息,从轺车中取出食物分了,将庙中的木头神龛劈了生火,烘烤一夜干了湿、湿了干的甲衣。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好在轺车上还有一袋干麦子,权作草料喂马。
斗士们围坐在火堆前,一边吃着烤牛肉,一边大谈昨晚的恶战。禁军营的斗士不停地向太子府的斗士提问,君武大人乍就那么大的胆子敢领着你们起反?太子府的斗士自豪地告诉他们:“咱们君武大人那是天宿星下凡,咱们以后跟着他呀,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说起出邺城时被孙旭东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副屯长,斗士们不由哈哈大笑,心中对孙旭东敬佩之极。
孙旭东也吃了点东西,然后上了旷司虞和孙先生的轺车。旷受的都是些皮肉伤,用了些药比之昨晚要好很多,此时并未躺下,正拿着一块烤热的牛肉,撕碎了喂躺在车上的孙先生。
见孙旭东上车,旷低声问道:“君武,你真是打算带着我们到鑫国去吗?”孙旭东点点头,旷又问道:“禁军斗士营的景真是鑫国的景皓?”
“是,他是在济城外被俘然后跟我一起被押到邺城作斗士的。”
“那景皓现在在哪里?”听旷这样问,孙旭东才想起,自己和景决斗时旷已被捕在了狱中。当下便将事情的原委说给旷听。
旷听完还未说话,就听躺在地上的孙先生叹息一声说道:“早闻鑫国景氏兄弟乃国之栋梁。君武大人,景皓既是死在你手上,你现在去投他大哥,是否曾想过景监会兄报弟仇?”
旷在一边呵呵笑道:“君武,小子耳。先生切莫称他为大人。只须称他君武便了。”说罢对孙旭东说道:“孙先生所言甚是,到了景监那里都是你一面之辞,你怎么知道他便容得了你?”
孙旭东从怀中取出景将军的血书,递给旷道:“这是景二哥临死前给我的。”
旷接过了先不看却直接递给孙先生,孙先生从褥子里伸出手,打开血书看了多时,合拢后递还给旷,又是深深地一声叹息:“景大将军,真真之国士也。”说罢呆望着车顶不再出声。
孙旭东见旷对孙先生十分恭敬,心中奇怪,不知这断了腿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旷看过血书也低头沉思了一会:“看来,景将军对你十分器重。君武,你到了鑫国之后若是得以重任,真会不顾天下生灵涂碳,用武力一统天下?”
孙旭东低头沉思,在这个遥远的世界里,大鑫这个和自己同民族的先民们正在被异族任意欺凌,他是他们的子孙,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祖先被别人宰割?怎么可能不去帮自己的祖先去一统天下?但这些是不能跟旷说的,他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司虞,现在天下诸侯各霸一方,白国恃强凌弱,连年刀兵不断,百姓早就是在水深火热中了。一些诸侯王们极尽骄奢淫逸之能事,一如白王视异族百姓猪狗不如,才有邺城斗士场上以斗士性命来取乐。天下大势如此,早就该有一位有德君王来救民于水火。君武到大鑫后若能得以重任,当先劝鑫王以仁德治国,然后才兴仁义之师一统天下,到那时百姓才能真正脱离水火,安居乐业啊。”
“好!”躺在地上很虚弱的孙先生听罢大叫一声,让孙旭东吓了一跳,疑惑地望着他。
旷微微一笑:“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你会跑到南城大狱去救出孙先生。孙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其所著兵书包揽用兵之精要,实为一部震古烁今的兵家巨著。如此人才在白国却落了个被剜去膝盖骨而终生残疾。哼哼,天若再不灭白国,这世上也就真无天理了。君武,你既有此大志,好自为之吧。今后有用得着司虞的地方,不用客气。”
“多谢司虞。”孙旭东连忙拱手,旷是一个一流的军事教官。听到这个世界上也有个姓孙的军事家,孙旭东有些疑惑,这也太巧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参谋长啊。孙旭东不由多看了孙先生两眼,只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呆呆望着车顶。孙旭东对着他拱手施礼:“孙先生,君武有眼不识泰山,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孙先生缓缓转过头,“君武大人是孙某的救命恩人,本不该推辞。但孙某已是心灰意冷,君武大人虽有鸿鹄之志,只怕帮不了你什么了。”孙旭东知道这样的人才不是轻易肯听命于人的,只能以后再说:“先生千万不要再提什么恩人了,眼下还是身体要紧,有些事等以后再说吧。”说罢替他掖了一下被角。
“前面再有个几十里,就是以前鑫、白两国的分界地阴明关了,那儿应会有重兵把守。过了阳明关还有河西大营,君武,路上不能多耽搁,要尽快逃出白国的土地。路上若有卡上的兵士盘问,就说是奉了太子之命到济城接祭神。”
这条路其实孙旭东当初走过的,不过是被关在轺车里,是以并不熟悉,看来前面还会有凶险。他点点头下了轺车,正准备让斗士们穿好甲衣继续赶路,忽然想起了另一轺车上的云公主,便让身边一个斗士去看看。
云公主还在昏迷状态,孙旭东吩咐车上的斗士,一定要看好她,要发现她醒来不老实,就用绳索绑了。然后下令斗士们上继续上路。
太阳快要落山时前面隐约有一排大山,官道渐渐变得狭窄陡峭。上到半山坡时只见一块巨石上写着阳明关三个大字,孙旭东心中暗自警惕,这里就是旷说的有重兵把守的阳明关了。
官道从两山之中穿过,犹似一条狭谷。越往上走官道愈加陡峭,不少斗士被地上的雪泥滑倒。孙旭东抬头看两边,就见都是悬崖峭壁,高不可攀。心想此处真是一个绝好的关隘,若在此处伏上一支人马,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出乎意料的是白军设卡的兵士并未细加盘查,甚至向孙旭东打听了一下邺城的情形后,见他们还要在夜里赶路,竟相送了几十根松油火把。过了卡只见傍着山崖搭了几十个牛皮大帐篷,这里面住的肯定是把守阳明关的白国兵士了。
过了阳明关,官道上没有一点积雪,四周不见有下过雪的痕迹,气温也高了n度。看来那高耸的阳明关不但是一个军事分界线,天气在这里也被它一分为二。听旷说阳明关就是白鑫两国以前的分界线,如此易守难攻的关隘,不知鑫国怎么会丢了。
天黑后斗士们点上了火把继续赶路,路上没了积雪要好走得多。半夜时分远远就见大道边上有一串灯笼,灯笼下有十几支火把在移动,孙旭东知道这里就是河西大营,以前从这儿过时曾和景将军一起在营中住了一夜。心里默念了一遍的说辞,带着队伍径直向前。
走得近了就见灯笼上写着:白河西大营苏。记起在这儿统兵的好象就是一个姓苏的偏将。十几名举着火把的兵士排在官道上,用火把画着圈,一名领队的队率高声问道:“前面来的什么人?”
孙旭东打马上前:“我们是从都城邺城来的,奉太子之命到济城接祭神。”
队率听了竟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问道:“校尉大人是否要到营中歇息,用些酒饭,待明日再赶路?”
孙旭东摇摇头:“太子已限定了时日,我们要连夜赶往济城。”“哦!”队率答应一声侧过身一挥手,身后的兵士连忙让开了官道。
孙旭东带住马,挥手让斗士们列队从白国兵士面前走过,他们现在变得镇定多了。就在最后的四辆轺车即将要通过哨卡时,只听得一声女人的尖叫:“拦住他们,他们是白国的叛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