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吕晨觉得黄袍加身什么的太矫情,被迫造反也不如逼良为娼具有现实意义。但是,现在他才领会到这种抉择有多难,难的不是抉择,而是抉择之前的犹豫和挣扎。赵匡胤是不当皇帝手底下的人不干,吕晨现在乃至以后的局面是,他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他。
杀人还是被杀,这样的选择并不困难,只有一个标准答案,谁都知道。
人是残忍的动物,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可以无恶不作,吕晨就是这样。
人是虚伪的动物,当他做了或者准备做恶事的时候,总会替自己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支撑,没有人认为自己是坏的,吕晨也一样,他的借口足够高大上——为天下安太平!
决定了残忍和虚伪,吕晨的思路就变得异常清晰。
远的来说,北上夺河套,练强兵,与袁曹孙刘夺天下,胜则生,败则亡!亡不见得是死亡,也有可以是逃亡。
近的来说,今晚应该让杨丑先死掉,明天或者后天再轮到眭固,至于长史薛洪,就看他自己作不作死了。
接连徒手掰断三颗枣树,思绪通透了,天sè也已经不早了,ri头西斜。
张顾的亲兵回来了,向张顾汇报了情况,张顾问吕晨:“伯朝,何时让巡兵们上城?真要让他们冻一晚上?这不太好吧?巡兵是三ri一轮,每次二百多人守城值夜,如今让他们全部上城墙,若让爹爹知晓了……”
吕晨当然不怕张杨知道,他只担心怕城外军营的人发现城内早有防备,进而计划有变。
呵呵笑了两声,吕晨说:“天黑之后再让他们上城头。仲望世兄,晨担保,你的这些巡兵上城之后,就舍不得再下来!”
张顾觉得莫名其妙,吕晨也不说明,谜底需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拆穿。
这时,陈宫派人回来了,汇报的情况很乐观:“长史薛洪,被公台先生送去的两个漂亮小丫头灌得神魂颠倒了,不久就会倒下。公台先生让小的回来禀告小君候,长史府中并无发觉异常,而且跟情报显示一样,今夜,长史不会有动作。”
吕晨点了点头,知道薛洪跟曹cāo虽然谈妥,但他并不知晓城外的局势,他只是曹cāo布下的后手。也就是说,如果杨丑没有杀掉张杨,张杨必定逃进野王县县城,到时候才是薛洪出手的时候,而对于城外具体的cāo作和布局,他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陈宫的侍从汇报时,吕晨没有让张顾回避,他听见那侍从的话之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待张顾准备询问的时候,张辽领着亲兵,拉着四架马车进了院门。
“伯朝如此诡秘行事,到底所为何事?”
是张杨的声音,张顾吓了一跳,只以为是老爹知道了他拿巡兵们打赌的事情,正急得四下张望,准备找东西堵耳朵。却见张杨从一个板车上的箱子里跳了出来,形象自然说不上好,饶是他脾气敦厚,在箱子里憋了大半天,心情也好不了。
吕晨脸sè冷异,对张辽吩咐道:“文远叔父,下去整顿兵士,除了之谋叔父带走的那两百虎贲,其余全部披坚执锐,上城墙!”
张辽一脸杀气,轰然应诺而去。
张杨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跑过来,拉着吕晨道:“伯朝要作甚?”
一个时辰前,张辽押车进入张杨营中,送了四口大箱子。当张杨的亲兵抬着箱子进入张杨营帐后,张辽让张杨屏退左右密谈,张杨让亲兵离开。然而张辽并没有与他密谈,而是打开了箱子,高顺带着七名陷阵死士从箱子里爬出来,吓了张杨一跳。张辽只说这是为了救他和他儿子xg命,若是信得过吕晨,则按照吕晨的交代,细心安排布置一番,然后躲进箱子,悄悄进城。
这才有了刚才张杨从箱子里跳出来那一幕。
“跟我来,给你们看些东西。”
吕晨甩开张杨,吕晨吩咐吕展带着小喵去后院给华佗师徒帮忙,这里的东西,小喵不能看。然后,吕晨走向一侧的厢房,张杨父子对视一眼,各有各的狐疑,却还是跟着吕晨而去。
吱呀。
房门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昏暗的房中,一张矮几之上,两颗血迹已经干涸的人头,两枚曹军军牌,两封歃了血的密信!
张杨愕然望向吕晨,张顾脸sè惨白,他没怎么见过人头。
吕晨倒是在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这两颗人头和军牌密信,所以,现在倒是已经适应了些。他指了指密信对张杨说:“叔父,去看看那两封信吧。”
曹军士兵的令牌不用细辨,很好认。
张杨取过信件,展开,扫了两眼,他手开始哆嗦,脸sè也黑了下来。
两封密信,分别是张杨的爱将杨丑和长史薛洪写给曹cāo的。
杨丑的密信上说,他早已经买通了多个张杨近臣,将在今夜诛杀张杨,举兵投降曹cāo,张杨的其余将领大部分都将倒向他。他会在今晚控制住两万大军,铲除不肯降曹之人,又请屯兵洛阳的徐晃和史涣务必明ri北上支援,以备袁绍或黑山黄巾突袭河内。
薛洪作为文人,倒是比杨丑更为含蓄一些,密信中的措辞相当委婉,在揭过了自己卖主求荣的罪行之余,又向曹cāo表了忠心,文笔了得。其大意是说,曹司空代天子讨逆,兵下徐州,张杨身为汉臣竟然为虎作伥呼应吕布,罪无可恕。张杨愚钝,其帐下诸将或有异心,恐会生变(这其实是曹cāo的人透露给他的一丁点信息),若张杨逃得野王县城,他必将亲缚张杨入许都,面前天子请罪,云云。
张杨把密信绢布狠狠地砸在地上,大怒:“薛洪!杨丑!我素来待其不薄,竟然叛我?不行,我得找他们来问问,好好谈一谈!”
吕晨之所以选择把张杨“骗”进城,而不是先告诉他实情,就是因为知道他优柔寡断,喜欢谈一谈,若是贸然暴露,难保杨丑等将不会突然发作,杀了张杨。
张杨气急败坏地怒骂一番,眉头便是皱了起来,道:“伯朝,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杨丑和薛洪抓起来?”
居然是抓起来,而不是杀掉。
吕晨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略带怜悯地望着张杨,说:“叔父不必出城了,那些兵马你也不必太过眷念,几乎所有将领都随了杨丑,剩下的跟眭固是站一边的。而且,你若回去,必定难逃一死,你的亲兵队长张翟已经被杨丑买通了,杀你,他该是第一个动手的。”
“张翟?这不可能!”张顾叫了起来,“他是我远房族兄,我父的侄儿!”
吕晨竖起三根手指:“昨夜子时,杨丑和张翟在西营辎重营密谈,校尉之职,三百金。张翟把你们父子二人,卖了!”
张杨张顾二人惊悚对望,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