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大战中,汉军骑阵如风而来,又如风而过,只留下一地吴军士卒的尸体。
鲜于丹部五千将士伤亡近半,剩余三千人大喊大叫,不顾一切地调头奔逃。
张苞、关兴、姜维三人各自领兵追杀一阵,堪堪追到吴军弓箭手射程范围边缘,即行撤回。
鲜于丹部得以最终只剩千余残军黯然退回。
反观汉军损伤甚微,不过是佯攻缠斗时,有数百上庸兵被刺伤、砍伤而已。
旋即有向宠率领的救护兵奔赴战场,或用担架、或用背负,将伤员快速抬下战场。本阵后方已经设立有紧急伤病营,等待他们的将是是及时的处理。
而逃不掉的东吴伤兵兀自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吴军本阵将领见此情状,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汉军本阵中,张飞纵声大笑:“吴狗果然不堪一击。”
刘备摇头道:“这一阵只是相互试探虚实。孙权败了一阵,但于整体实力无损,依旧是敌军多,我军少。”
他顿了顿,转向关羽,嘱咐道:“云长,接下来你可要小心那。”
关羽高岿然不动,轻抚长须,只淡淡说了一句:“兄长放心,碧眼小儿快要沉不住气了。”
孙权眼见首战失利,首先涌起一阵诧异之情。
蜀军这是怎么回事?居然一开始就亮出骑兵这等利器?在他看来,骑兵可是能够决定战局胜负的大杀器,一般不会轻易祭出。
他侧身看了看正在蓄力的三千虎卫骑,心道:
“刘备啊刘备,你就使劲显摆罢,等你方骑兵气力用尽,便是我方虎卫出击之时!”
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不耐。
鲜于丹部的溃兵四散而逃先不说,逃不掉的伤兵兀自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他知道这等哀嚎在已方士兵听来是极其打击士气的。
孙权深吸一口气,喝道:“传令,宋谦、谢旌、李异、刘阿四部齐上,孤倒要看看,两万对两万,刘备还能如何夹击,如何包抄!”
阵前的甘宁闻言,暗自颔首,心道:
“兵法有云:倍则攻之。吴侯此番的思路倒是对的。”
己方兵力雄厚,优势明显,何必跟蜀军玩什么花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才是最好的手段。
须知刘备兵不满三万人,己方这次一举投入两万前锋大军,正面与刘备大军交锋,刘备若是还敢夹击,势必要全军压上。
一场大战役中,在无必胜的把握下,谁若敢率先拿出全部力量,那就是把底细全部亮完,再无后手可用,那么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而刘备摆了鹤翼阵,若不全军压上夹击,那么阵型便失去了意义;但话说回来,蜀军若是敢于全军压上包夹,那么己方两万大军结成圆阵缠住蜀军主力,中军依次跟上,既可各个击破,亦可直取蜀军本阵。
如此一来,胜负立可显现!
“己方兵力毕竟较刘备雄厚,若打成消耗战,刘备必定不是对手。”
甘宁想到这里,对吴侯孙权微微有些改观,心道:
“看来合肥一战后,吴侯的兵法韬略大有长进啊。”
随着吴军四个前锋方阵的全数压上,鱼鳞阵前锋位置突然空缺出来。
孙权大手一挥,下令道:“徐盛、韩当率部递补前军位。甘宁、周泰率部补中军位。”
随着传令兵将他命令传至,吴军各阵突然动了起来。各部都是临时配合,难免有些混乱。
好在韩当、甘宁、周泰、徐盛四人俱是军中宿将,混乱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即归于平静。
汉军本阵。
法正见齐头并进的吴军方阵,微微一笑,道:
“若非摆出鹤翼阵型,孙权怎肯主动发起进攻?只是这变阵一事,君侯万望慎重!”
关羽冷冷一笑,回道:“只怕他不来!”
他旋即挥舞手中令旗,快速发号施令:
“传令,两翼骑兵各自退后一百五十步。”
“傅肜部虎步左军左首进十步,右首退十步,原地列阵接敌!”
“陈式部虎步右军右首进十步,左首退十步,原地列阵接敌!”
“张南部虎步中军往前行二百步接敌,列阵接敌!”
“王平部往右后方向缓步后撤五十步,列阵接敌!”
一时,传令兵如流水般飞奔战场各处。
纵然虎步营一直在蜀中,从未接受过关羽的指挥,也不熟悉关羽的战法。
但胜在关羽的指令十分简单清晰,随着传令兵将指令陆续送达,各部主将纵不能领会他的意图,但经过这十几日的接触,已经能够听懂关羽的指示,基本能够做到按令行事。
就在姜维、张苞各自引骑兵退出战场的同时,傅肜、张南等人皆开始向自己的方阵传达主将之令。
此时汉军阵中,除了各部主将的吆喝声四起,只剩下落点快慢不一的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漫天飞扬的灰尘。
不一会儿,从两军的指挥高台可以看到,汉军阵营四个方阵已经从最初的鹤翼之阵,渐渐转换为一轮巨大的内凹形的偃月阵。
偃月阵,全军呈弧形布置,形如弯月,月之锋线看似薄弱,实则暗藏凶险,用以防守,可谓击之不动。
孙权站得高看得远,惊怒道:“两军交接之际,刘备居然还敢变阵!当真太也托大!”
须知临战变阵是极为凶险之事,士兵如未能及时领悟主将意图,进退失据,变阵极有可能失败。
再者说,假如在旧阵已失、新阵未成的情况下,被敌方抓住时机打上一波,全军也很有可能就此溃散。
汉军本就处于劣势,还敢临战变阵,这让孙权感觉到被轻视;与此同时,他也极想抓住汉军变阵的机会打上一波,于是银牙一咬,暴喝道:
“令骆统领一万人助阵,加重擂鼓,加速前进!”
‘咚!咚!咚!’
战鼓声如雷,响彻原野。
三里宽的空地上,吴军三万大军排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之间只相隔数十步,正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向汉军阵营涌去,巨大的脚步声整齐而有力道。
远远望去,长矛密集如林,寒气逼人,杀气腾腾,
每个方阵中都竖有了一杆大旗,从左到右依次为“宋”、“谢”、“李”、“刘”,代表着各阵主将的名号,“骆”字大旗稍在其后,但也旋即追上。
汉军方面,得益于关羽精确到步的高超指挥,各部早已干净利落地变阵完毕,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此时此刻,汉军将士们皆屈膝前视,严阵以待。
姜维此时已经领着羽林卫退出战场,他高坐在马背上,看得清晰,心中感叹道:
“若无丰富的指挥经验和如炬目光,数万大军如何能做到这般如臂使指?君侯高傲,果然有高傲的本钱。”
细看一阵,更觉此阵精妙异常,不禁再次叹道:
“传闻剑法练到极致,便可不凝滞于物,从此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无招更胜有招。君侯打了一辈子仗,年轻时虽然也有败绩,但临老却越发老而弥坚,从偏攻的鹤翼阵,到偏防御的偃月阵,阵型间的切换衔接随意自如,浑然天成,直教人叹为观止!”
他知道这一阵没骑兵什么事情,于是打起精神,细细观摩学习,努力要把关羽用兵之精髓领会贯通。
而此时,两军已经接近到只剩三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