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襄阳
直到夜里,曹操这才有时间看看庙堂递来的书信,荆州的诸事也快要忙完,接下来,他的阵地就要变成豫州,不过,他还在构思着最为便捷的运河开凿机会,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少些工程量,将几处湖泊连起来便能完事,这样一来,庙堂也不会总是谴责自己,运河的修建也能够快一些。
从延康初年,自己决定开凿运河,至今也是过去了四年,四年之中,他却只是大概的完成扬州与荆州的运河,说起来,这点成就并不算什么,这里毕竟靠海,水量极大,开凿运河,也是方便,只是,接下来的中原地区,以及北方地区,可就没有南方这般轻松了,曹操当年夸下海口,扬言十年之内定然完成。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失去信心了,十年之内,是否真的能完成呢?
坐在营帐内,手持书信,曹操其实都不是很想打开,这样的书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了,天子对于自己在荆州的行为非常不满,总是在斥责他,要他不许再如此行事,曹操也不明白,这位看起来深谋远虑的天子,为什么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犯傻,运河可是大事啊,不就是驱使了些农夫麽?何必要如此的妇人之仁呢?
反正,恶名有自己背着,只要等运河修建完成,将自己一定罪,运河开凿出来了,天子也得到仁慈的名声了,自己也受到惩罚了,一石三鸟,何乐不为呢?
现在又为何要如此的着急呢?
荆州事务即将结束,在这个时候,天子还能将自己调回雒阳不成?
曹操带着一种别样的自信,打开了这封书信。
曹操渐渐皱起了眉头,持着书信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怒火渐渐燃烧,咬着牙,将书信猛地丢在了案上,“陛下莫不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曹操将心里的不满,以及即将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收了起来,曹操双头扶着额头,剧烈的疼痛不断的袭来,他咬着牙,因这疼痛,眼里甚至掉落起眼泪来。
“啊!!!”
营帐内传出一声咆哮,正站在门口的两位士卒连忙冲了进去,曹操趴在案上,右手握成了拳,不断的砸着自己的额头,嘴里则是痛呼不已,看到他这副模样,士卒们自然都是吓坏了,连忙去找司马懿,司马懿本来都已经睡了,听到士卒们的叫声,顿时跳了起来,穿好了衣服,冲向了曹操的大帐。
当他冲进曹操营帐的时候,曹操已经是躺在了床上,不断的咆哮着,脸色极为难看,司马懿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朝着一旁愤怒的叫道:“还不去叫医师来!!”,士卒连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医师赶到,近期内,曹操总是如此,病发也日益频繁,故而这医师,也是常居在了大营。
医师连忙查看了曹操的情况,有些无奈的感慨道:“曹公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你这病,不能太疲乏,不能动怒,最好就是安心的修养一段时日”
“休要呱噪!!治啊!”曹操痛呼道。
医师无奈,这才外出抓药,等曹操吃了药,医师又按着曹操的额头,按了片刻,曹操方才渐渐平稳下来。
司马懿一直都是沉默着,看到曹操有些好转,这才准备离去,他刚刚转过身,曹操便是叫道:“站住!”
司马懿又不敢离开了,待在曹操的身边,朝着曹操一拜,问道:“司徒公还有什么吩咐?”,曹操推开了面前的医师,坐了起来,看向司马懿的双眼通红,凶神恶煞的,司马懿都被他吓了一跳,曹操眯着双眼,对着左右说道:“尔等出去!”,医师,士卒们都各自离开了,司马懿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曹操盯着他,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如此急促的想要完成运河大策麽?”
司马懿茫然的摇了摇头。
“因我时日无多了哈哈哈,这头痛啊”,曹操指着自己的头颅,又说道:“我想完成这大策若是我没了,就不知是哪个蠢货来接替我,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实在不行看到他人来毁掉不过,看来我是没有办法继续待在荆州了,我得去雒阳一趟”,曹操看向了案,司马懿随着他的目光一看,心里也就明白了。
“仲达啊这些日子里,你可谓是丧尽天良,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啊!”曹操忽然说道。
司马懿一愣,抬起头,这不都是你让我坐的麽??你这是要拿我去顶锅??
司马懿有些茫然的说道:“司徒公,我何曾做过这些事啊?我只是听随司徒公的吩咐,帮着司徒公办事,运河之事,与我也未有什么联系啊??”,简而言之,就是我都是帮着你干事,我怎么能是丧尽天良呢?曹操冷笑着,继而说道:“我交给你的文书,只是让你去找人手,你那里可有我让你欺压百姓的书令?”
司马懿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这么一想,方才想到,曹操给他的书令,貌似还真的没有这些,大多都是口谕,可这口谕也没有什么实证!!这厮是铁了心要拿我顶锅啊?!
“司徒公乃仁义之臣,世人皆知,可不能如此言语啊,我都是听从司徒公的吩咐,这一点,荆州众人皆知”
“你为何要听从我的吩咐呢?啊?我的命令都是错的,都是欺压百姓的罪行,你身为东宫之臣,为何不反驳我,为何不拒绝,为何要助纣为虐呢?!”这句话,曹操说的很是大气,司马懿嘴角抽搐着,你还有资格来指责我?合着我帮你还是我的过错??
看着面前说不出话来的司马懿,曹操大笑。
“仲达啊,莫要如此,我只是与你玩笑而已,我怎么会将你推出去呢?你也不够格啊!”曹操摇着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接下来这运河之事,你要替我去办,无论庙堂让谁人来顶替你,你都必须要牢牢的控制住运河之事,那些百姓,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回家,能拖多久,就给我拖多久”
“仲达,即使我不在这里,我也依旧是司徒,若是这里的情况有什么不对的,我就去找满宠,好好聊一聊荆州的事情你明白了麽?”
“我我我明白了”司马懿吓得都哆嗦了起来。
“仲达,看你这哆嗦的,多穿些衣服,天寒地冻,可别再冻出什么病来唉,运河的事情,你处理好,我也会在庙堂里帮你的,我们两个呢,就狼狈为奸,就算是当恶贼,也得当个油工与社稷的恶贼,你说,我是不是能成为第一个进忠烈堂的延康大臣啊?”
司马懿不敢回答,面色铁青,他有些为难的说道:“司徒公,若是新来的大臣不理会我,一心要掌管运河的事,我该怎么办?”
“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荆北刺史。”
“我还望司徒公教我!”
“你跟那个诸葛不是号称延康最为杰出的两个大臣麽?我听闻,乡野里还将你们两位称为什么延康双子,你看,你身为延康双子,我还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呢?你们可是最杰出的两个人啊,自己来想办法罢我这样的庸臣,只看之后的结果便好了”曹操笑着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这才让司马懿离去。
走出营帐,司马懿却是连半点睡意都没有了,脸上还是有些茫然与懊恼。
狗屁的延康双子啊!!还最为杰出的两个大臣!!被人操弄与股掌之间,跟个傻子一般!!
等着,等着,你迟早也有离开庙堂的那一天,你还有好几个儿子
司马懿握紧了双拳头。
而在次日,曹操便离开了襄阳,直接赶往了雒阳,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特意让司马懿大力宣传,天子看不惯他在荆州的行为,勃然大怒,这才要让他回雒阳,这次回雒阳,曹操就不会再回来了,只怕是要被天子严惩!
司马懿心里隐约明白,曹操为何要如此言语,他是要为天子获取名望,你看,天子多仁慈啊,为了百姓,就连司徒都要严惩,还要将他带回雒阳去,群民欢喜,热泪盈眶,曹操这厮终于是离开了啊,曹操坐在马车内,看着周围那些欢喜的百姓们,神色淡然,格外的冷静。
司马懿骑着马,走在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司徒公,这些愚民不知事”
“哈哈哈,你怕我又犯了脑疾??放心吧,能得到他们的痛骂,我可是很开心啊,能得到百姓如此谩骂可不容易啊,当年的王公用了十几年,才得到了这样的待遇,全天下都在骂他,他死的时候,百姓们竟然欢呼不已,在后来,他的墓葬都被破坏,搬进了忠烈堂,竟还有人行凶,想要将他的灵位丢出忠烈堂”
“哈哈哈,不知,我也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若是可以,那是我曹孟德一生的荣幸,后人编写史书,写到恶臣的时候,若是可以将我与王公放在一起,为大汉两大恶臣,那该有多好啊!”
随着豪爽的笑声,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司马懿呆呆的看着曹操离去,跟着曹操的这段时日里,司马懿改变了很多,他学会了谨慎,学会了不卖弄,收起了自己的傲气,在曹操面前,他的自信完全的被击溃,仿佛就跟个孩子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法,他心里对曹操是恶意满满的。
可是在曹操离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真的有一丝的不舍。
他低着头,苦笑了起来,司马懿啊,司马懿,你莫不是疯了,他那般对你,你竟然还想跟随他?
司马懿摇着头,前方忽然跑来了一位骑士,将厚厚的一堆纸张放在了他的怀里,转身便离去了。
司马懿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些纸张,看向了第一页。
“大汉第三大恶臣司马懿启。”
司马懿翻开了下一页。
《孟德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