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常言,豪门大宅是非多,体面光鲜龌龊人。
所有的勋贵豪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生计而发愁的落魄将门,打肿脸充胖子的半衰落人家,富贵威势的肮脏贵族。
就好比贾家,贾家那些腌臜事,简直就是臭不可闻,拎扯出来件件都是天怒人怨,可悲可恨的混账事。
但相比起皇家朝堂后宫里的那些血泪枯骨堆砌起来的倾轧丑闻,贾家那点破事,又变得不值一提。
一个王朝的帝位更替,总是伴随着数不尽的腌臜事。
嘉胜这个帝位,虽然不是谋反篡位得来的,但却与谋反篡位有着莫大的关联。
虽然皇家丑事庶民不敢妄言,但满朝文武,诸多勋贵对当年那场掀翻了皇宫的腥风血雨,至今还心有余悸。
太上皇赵徵是马上皇帝,一生征战四方,威重似海,朝中诸臣无一不心悦诚服。
这样的一个皇帝,自然是刚猛强硬,帝位稳如五岳,几近所有拥有皇位继承权的皇家血脉,在他年轻时,就死伤殆尽。
赵徴的大梁,没有亲王这么一说。
但再了不起的皇帝,终究还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不能逃过时光的危难。
神威如赵徴,也年事渐老,不得不考虑起身后事。
赵徴有七八个皇子。
其中要属嫡子赵晟,次子赵桢最受人瞩目。
古往今来,立嫡立长是圣人立下的规矩。大皇子赵晟,为满朝大臣所公认的皇储。
即便赵徴始终都不曾表态,一朝的大小臣子,都认为赵晟将会继承帝位,成为新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放在有皇帝在位的情况下,这个无君,就是不能没有储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会天崩,若是在世之时没有立下太子,就会有兄弟相残之难,国朝不稳的祸事。
所以国不可一日无君,是悬在诸多朝臣脑门上的一件大事。
在大大小小朝臣多年的上奏请求下,赵徴立下了太子赵晟。
可立嫡立长之外,又有那么一种说法,叫做立子以贤。
二皇子赵桢素有贤名,人传有帝王之才,为朝臣所推崇。太子虽然已立,可赵徴却时长把赵桢带在身边调教,让拥立二皇子的朝臣,又见到了一丝希望。
太子尚且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学习,赵徴却已经开始让赵桢接触朝中政事了。
一时之间,太子沦为了一种尴尬至极的处境,不光朝臣私下言论纷纷,就连赵晟自己每时每刻都觉着自己这个太子的位子,坐不长久。
其实立子以贤的本质,不过是皇帝立储以爱。不提皇帝是否真的偏爱看重二皇子,但摆在天下人面前的,是太子躲在东宫里吃灰,二皇子颇受圣眷。
彼时赵瀚不过是个与皇位毫无缘分的卑微六皇子,不论是太子赵晟,还是二皇子赵桢,皆有权势滔天的母族,他们的母后,皆出自极为鼎盛的勋贵人家。
可赵瀚呢,朝中没有一个人是看好他的,也没有显赫的母族支持他。就连赵瀚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有当皇帝的机会,一心只窝在屋里读书。
他惯来是这样的,从来都是一副书呆子模样,没有露出什么能威胁到其他皇子的表现。
太子与二皇子也待他极好,只为了在赵徴面前,留下个善待兄弟的好映像。
在朝堂里流言蜚语的轰炸下,也是在赵徴的暧昧态度下,忍了多年的太子赵晟,压抑到了极致。
他与赵桢斗的太狠了,眼见着太子之位即将不保,若是真的被自己这个二弟夺去了皇储的位子,他哪里还能善终。
嘉胜元年,午夜三更,壬辰宫变掀起了大梁开国以来,最为血腥的惨剧。
太上皇赵徴身中奇毒!
太子在东华门率太子侍卫围杀二皇子,城外八千禁军进宫护驾。
养心殿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朝臣,扭打成一团,再无斯文可言。
后宫里成群的杀手死士,在后宫里厮杀追逐,杀死皇室女眷无数。
整座皇宫,处处都是大火,遍地都是尸首残肢,猩红血迹。
等到尘埃落定,宫内再无一处完全,二皇子被乱剑刺死,后宫母妃也一命归西。
太子被一剑穿颈而过,血尽而亡。皇后被人吊死在寝宫内的一棵老树上。
朝中再无皇子可以稳定大局,大梁最后的皇室血脉,只剩下那个终年窝在书房里的六皇子。
嘉胜帝赵瀚,于是年登临金銮殿,执掌大宝。半死不活的赵徴,尊为太上皇。
那一年,是嘉胜一年。
大梁以举国之力救治身中奇毒的太上皇,太医院上上下下所有医官,研究琢磨了三日三夜,最终给了赵瀚这样一个回复。
“太上皇身中奇毒,但下毒之人明显经验不足,有一味剂量少了。好生养着,太上皇性命无忧,但恐怕没有苏醒的那一天了。”
嘉胜大发雷霆,下旨杖毙了几个太医院无关轻重的小官,便轻轻揭过了。
...............
皇宫,御书房。
赵瀚坐在书案前,眉头微微皱着,手里不停地翻着奏折。
嘉胜是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每日都是这般,处理朝务到深夜。
御书房的灯光,是极其明亮的,照在嘉胜的脸上,在书案上留下一道亮点。
打屏风后,走出来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
黄鹤小心翼翼地走着,两手里端着一方食案。
绕到嘉胜的身侧,黄鹤见着忙碌于政务的皇帝,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夜都深了,您喝碗莲羹,早些歇息吧。”
这样的话,黄鹤已经不知说过多少回了,但圣人向来都是勤勉的,哪里会听自己的劝,不到子时乏极了,都不会愿意回去休息。
嘉胜专心之时,被黄鹤一句话惊扰了心神,才抬起头来。
“黄伴伴。”
嘉胜看完手里的奏折,犹不放心的又前后翻了一遍,才丢开手,接过了黄鹤手里的莲羹。
“陛下,外面国子监林博士还在等您的传唤呢。”
嘉胜将将吃上一勺,将瓷勺往碗里一丢,放在书案上。
“之前不是叫他回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等。”
黄鹤面上挤出一抹笑。“可不是呢,奴才好言相劝,说陛下体谅他年老体弱,叫他回家好好养病。可林大人说不见着陛下,他心里愧疚难当。这已经是从日里等到现在了,滴水不进,粒米不进的。”
嘉胜微微倚靠在大椅上,目光向下垂落,叩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传朕口谕,宣他觐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