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内,最为热闹的街市,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悠悠传出一阵琴声。
这间楼阁,从构造上看,一应是按照酒楼来建造的。
但又观其颜色帷幕,装饰起来又添了几分荼蘼味道。
再观其上所挂牌匾,大门来往多有风流才子之流,二层上又有秀丽姑娘凭栏张望。
自然可知此处为何种场所。
这里,是为一处名为群芳阁的青楼。
群芳阁内里,错综复杂,正面打脸进去,一层是为天井,往上可望天。
围绕着天井的,足足三层盘楼,多有男女携手漫步,有恭迎送客的,也有援引请客进来的。男女言笑,何其逍遥。
女孩们,个个衣着华美,穿玉带银,是为一副美貌景象。顾客们,则多是潇洒不羁,富贵非常的模样。
外间三层为接客的小阁,顺着游廊往内里走,则又是一排排的深居,是为群芳阁佳人们的寝居之地。
其间最为幽深处,传出来时断时续的几声琴声,闻琴声可知,弹琴之人似乎心事重重。
但终究是整理了情绪,琴声复又婉转悦耳起来。
这间小阁里,一位濡裙玉钗的少女,眉眼如画的面庞上,凄清忧郁,即便是手中所抚琴声轻快徜徉,却面色不佳,颇有自苦神色。
“杏儿姐姐的琴,真的是世上最好听的琴声了。”
少女闻声琴声一断,收拾了面上的悲戚,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容,面对来人。
打外面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小些的眼里星芒闪烁,小脸上全是敬佩艳羡,拍着手莲步微移,贴到少女的身旁。
大些的姑娘,也是一脸夸赞,笑颜如花。“杏儿姐姐的琴艺,当属是人间一绝了。”
这位他人口中的杏儿姐姐,便只叫杏儿,是为这群芳阁里的清倌人,以弹琴谋生。
而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则是被群芳阁的老板收养来的小丫,大的十三四岁,唤作小琴,小的十一二岁,被唤作小玉。在阁里做些扫撒的活计,换得一口饭吃。
言谈语气之间,可知三人交好,感情不错。
杏儿玉手轻抬,柔柔摸了摸小玉的脑袋。
“你若愿与我学琴,四五年的水磨功夫,也就与我如今琴艺相差不离了。也能讨上一碗轻快些的饭吃。”
小玉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了笑。“我笨嘛,一见到那些琴谱韵律就脑袋大,才不要学。”
小琴眼睛眨了眨,笑眼调笑。“她才不是那块料呢,再者我们姐妹相貌也万万不及姐姐万分之一,学了也没人愿意请我们去弹。”
小琴心里并不愿意其妹妹小玉随杏儿姑娘学习琴艺,其缘由不可深究。
杏儿心里如同明镜,微微点了点头,素手轻轻拂过小玉的面庞。
“如此也好,既然并未沾染这花柳之地的污浊,便一辈子不要去碰为好。姑且先做些抬水扫撒的力气活,等你二人大了,再央求妈妈开恩放出去,也能活的干净些。”
杏儿知道小琴的心思,知道她虽然与自己交好,心里却看不上自己这种卖笑为生的人。只是担忧这孩子目光太高,若要出去这群芳阁,一个柔弱女子,哪里又是那么好活下来的。
小琴微微一福。“姐姐,我们还要去扫撒,就先下去了。”
杏儿玉面微苦,只得笑道。“好,你们去忙吧。”
她知道小琴并不大愿意与自己来往,多是拗不过小玉,才一同来自己这小阁坐上一坐。
小玉大眼睛眨呼着,犹是不舍的望着杏儿。
“那姐姐,也要多出去走走才是,别老憋在这小阁里,会闷出病来的。”
杏儿面上苦涩转瞬消散,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
“好,知道了,我待会就下去转转。”
直到两人离去,杏儿面上的笑容才又淡淡消逝。这样的花柳之地,都是孤苦无依的女子,彼此之间哪里又是能相处好的。自然是会有嫉妒不平的事情在水面下暗流涌动。
她又是这样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自然被妈妈当作头牌,轻易低价不会作陪。阁里的姑娘自然不愿意真心与她来往,独独几个心地纯善的,再有就是小玉这样年幼的,不知道嫉妒的。
杏儿自然乐意与小玉这样天真无邪的多相处,但又不愿意她与自己多相处。
........
林霭和贾环两人背着柴,专找酒楼客栈去卖,果然没有一项不被老人说中的。
他们去酒楼,大多是见不着掌柜的,只能同小厮说上几句。
几文铜钱虽然卑微,但果然有那怀里揣着银子的,与他们兄弟争那一文一厘的利钱。林霭贾环坚持不松口,即便僵持许久,也还是没能将柴卖出去。
一时两人竟然将多数的酒楼客栈都走遍了,却都是无功而返,师兄弟二人只在街上徜徉。
师兄弟本是并肩子走的,贾环还在兀自往前走着,左右寻找着有没有被他们漏过的店家,却恍然发觉林霭停留下了脚步。回首去看,只见林霭站在一处飘红吹绿的楼阁正门前。
贾环没好气地用脚碰了碰林霭的脚。
“师兄,你不是吧。”
林霭被贾环唬了一跳。“啊,怎么了。”
贾环笑声揶揄林霭。“师兄,我们可没有闲钱让你进去一亲香泽。”
林霭如同被揪住尾巴的猫儿。“呸,臭小子,我才没进过这种地方呢。我就是想,这家人要不要我们的柴。”
贾环上下打量了番林霭,摇了摇头,一副我深知的模样。看得林霭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臭小子,你待如何。”
贾环满脸笑靥。“师兄起床不照镜子么,你这么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标志模样,你说你没去过青楼,别说我不信,你自己信吗?”
林霭面上挂起一副苦笑。“别说进青楼喝酒,就连同女子说话我也不敢大声。女孩子这种人物,我还是远离的好,须知世上最难消受的,便是佳人情深美人恩。”
说着说着林霭发觉不对劲。“臭小子,你说谁标志呢,你进去问问他们还要柴不要。”
贾环摊了摊手,头摇的像波浪。“我可不敢,要是被师傅知道我进了这种地方,一定打折我的腿不可。要去你去。”
林霭坚持。“你年纪小,进去什么也不能做,碍什么事。叫我进去,才是要被师傅打折腿。再者,我实在怕的见着女孩子,里面又是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孩子。环儿,你快些去吧。”
贾环见林霭这么怕,有心逗师兄顽笑。“如此,我们便一起进去,左右我给你证明,你进去没有乱来,只是卖柴。”
说着便拉着林霭的手,直直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