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吉哭道“非是小人不画,实在是小人不会画图啊,我们突厥人从来都是靠记地形的,那地方小人一看就知道,但是画不出来啊!”
“什么?!”苏定方登时火冒三丈,拔脚就踹道“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牙吉抱头哀嚎道“侯爷放心,小人到了就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苏定方又揍了一顿,牙吉还是没把图画出来,李牧阻止了苏定方继续施暴,都打成猪头了,还画不出来,可能这家伙就是个文盲了。
叫人把猪头牙吉带下去,李牧和苏定方商量了起来。
苏定方道“侯爷,现在没有绿洲的确切位置,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他眉头微皱接着道“我军必须深入大漠至少超过百里,不派人查实的话,末将不赞同贸然出兵。”
“这倒不必担心,”李牧微微摇头道“我派出的斥候,都是锦衣卫暗卫,他们武艺高强、更擅长隐匿身形,由他们深入大漠一探,必不会惊动敌军。”
“那太好了!”苏定方闻言大喜,他可知道李牧身边有几个厉害的角色。明里暗里地护卫李牧周全,这些人从不跟他们说话,平素也无交流,就像是影子一样。但是他们的身手,却是令人望尘莫及的。他们从来不离开李牧身边,没想到李牧竟然派了他们出去。
“如果是这些人出马,必可锁定绿洲的准确位置,一击即中!”
既然有了定计,便开始实施了。
李牧派出暗卫,带着牙吉深入沙漠探查,大军则在草原边缘安营休整。连续高强度的不断征伐下来,无论是人是马都已疲劳不堪,必须要好生休息调整一番了。更要紧的是,大军粮草不济,急需补充。必须停下来等待辎重部队,将军粮运上来。
……
此时,定襄城,一车车的粮草,正在装载,这是李牧要求的第二批粮草,第一批已经运抵龟兹多时,正往李牧所在的沙漠边缘运,这是第二批,是担心李牧那边不够做的准备。
因为土豆的大丰收,定襄城的粮草,不说有的是吧,至少吃个一年半载的是够用的。李思文是李牧的兄弟,他督运粮草,肯定是尽心竭力,第一批运的粮草,理论上已经足够了,但他非得要再运一批不可,还说什么就算前军吃不完,还可以给龟兹的百姓吃,当然,如果真给龟兹的百姓吃了,莫哈姆是肯定要付钱的。。
直到日上三竿,所有粮草准备妥当,负责押运粮草的,一卫人马,约莫三千兵押运一千车粮草出发。
三千人马虽然不多,但根据前方的消息,突厥人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残部也躲入大漠。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唐军不去惹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来自寻死路。
虽然草原上已经没了危险,但押运粮草的官兵还是十分谨慎的检查车马兵器,大军全胜在即,谁也不希望这时候出乱子。出城前,领队的指挥使吩咐部下严格按照规定,斥候先行,大军在后,日行五十里,天黑之前便停止前进,把粮车围成车阵,军队轮班值夜。
这样按计划执行,不会耽误任何事情,可以提前两天抵达龟兹交差,完成粮草押运。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押运的队伍缓缓驶出城门。
忙忙碌碌一早晨的定襄城,总算停歇下来,李思文站在城头上,目送着押送粮草的队伍,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除了值守的将士,其余人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谁知突然有人惊呼一声,指着大军消失的方向尖叫道“快看!有情况!”
城头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此时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一条长线,烟尘滚滚间,竟是一大队骑兵朝着定襄城疾驰而来……
急促警钟声在定襄城头响起!
三日后,龟兹城。
按约定,今天是第二批粮草供给到达的日子。可是在营前准备接应的乌斯满,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辎重兵的身影。为防不测,他正打算派斥候出去。
却听望楼上响起了警钟声,哨兵高声大叫道“有百余骑从东面而来!”
值守的军官赶紧登上望楼,用李牧留下的望远镜定睛一望,先是松了口气道“看装扮,应该是自己人。派人去接应一下……”旋即却想到什么似的,神情惊恐起来,赶紧找乌斯满来汇报!
等到了营门近前,军需官认出来,那些分明是负责押运粮草的军队啊!
守军士卒显然也认出了这些人,登时神情紧张的议论纷纷。这时,为首的一名辎重军官,翻身下马,踉踉跄跄喊着“我有紧急军情!”说罢,人已经晕厥了过去!
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乌斯满一脸冷意,听那名辎重官哭诉“两天前,我们刚刚押着粮草北上,才出城十里,便遭到了数万骑兵的包围!他们二话不说,便开始攻击车队,我们虽奋死力战,奈何敌军势大,苦战不能,非但粮草为敌军所夺,绝大多数的兄弟们都战死当场了……”说到这,那名军官再也忍不住,肝肠寸断的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道“可恨定襄的袍泽,竟然近在咫尺也不援救,他们是怎么了,怎么就忍心看着我们被杀戮!”
那名军官的哭声中,大帐里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神情悲愤到了极点,与西突厥作战到现在,损伤的将士都不如这一场死去的人数多!
“你可否看清,有多少人,是哪个部族?是突厥人么?还是九姓铁勒?”乌斯满虽然眼里满是怒火,但他也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沉声询问那军官道“还有,定襄城的情况又如何?”
“攻击粮队的骑兵最少三万人,没有任何旗号,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那名军官止住泪水,顿了一下又道“现在想来,可能也不是定襄的袍泽不救我们,也许是他们自顾不暇,攻击我们的,是大队人马分出来的一支,真正的主力直扑定襄城……不好,定襄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太子还在定襄!”军官激动了起来,口中大喊着要杀回去,乌斯满把他压制住,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待那军官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完,抬起一个手刀把人打晕,便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帐内有大唐的将领,李牧临走之前,给龟兹留了五千兵马,否则乌斯满这个驻龟兹的将军,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这些军官都是李孝恭来到定襄之后,招募流民训练出来的军队。他们对定襄的感情非常深厚,是彻底把定襄当成是自己的家的人。眼看定襄被大军围困,谁还坐得住?纷纷请战,要驰援定襄。
乌斯满正恼火的时候,听到这些人聒噪,再也忍不住,呵斥众将道“都吓嚷嚷个屁!你们知道有多少敌军,什么来头,就要带着军队去报仇?攻打粮队的人就有三万,这还是个分支,大队人马得有多少?咱们这几千人过去,都不够塞牙缝的!到底是报仇,还是送死?!”
乌斯满虽然才当上他们的头儿,但这家伙从前就是个悍匪,气势够用。将领们全都乖乖闭嘴,渐渐冷静下来。这一冷静不要紧,简直是细思极恐……
三万只是分支,那主力至少得有……十万人?茫茫草原,哪儿来的这一股势力?
很快,他们就想到是谁了,乌斯满缓缓道出“是薛延陀。”
“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众人附和道“之前两战,突厥人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些散落部族,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如今草原上,能有这么多人的势力,也就只有北方的薛延陀了,早在得知西突厥东进的时候,我们就探查到了薛延陀部族有调动,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多人。”
众人渐渐沉寂了下来,要真是这样,麻烦可就真大了。薛延陀,原为铁勒诸部之一﹐由薛、延陀两部合并而成。最初在漠北土拉河流域,役属于突厥。他们本来是突厥部族的奴隶,后突厥分裂成东西两个汗国,互相攻伐,薛延陀便趁机北迁,逃脱了控制。再后来,东突厥覆灭,残部有一部分逃亡北方,被薛延陀吸纳,薛延陀逐渐壮大,号称部族有三十万人。
没想到,还是说少了,看如今能调动十万大军,其部族恐怕至少有五六十万人了。
“据说,薛延陀和突厥人有世仇,双方摩擦不小,几乎势成水火。”有将领奇怪问道“他们怎么会冒着得罪大唐的风险,派大军来帮助突厥人呢?”
与常识不同,游牧民族可不是一家亲。这也不难理解,汉人攻打他们,打完了也就撤走了,并不会吞并他们的草原,也看不上他们的族人。但游牧各部之间的战争可是以吞并对方的地盘和族人为目标,自然不死不休。
“那得看利益够不够大!”乌斯满在草原混迹半生,对草原部族的思维了解的非常透彻“草原上的部族,都是饥饿的狼,他们不咬,是没机会,有机会都是咬住了不放!”
“不管可不可能,他们都已经出现在那里。”乌斯满沉声道“我们必须立即决定如何应对,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众将纷纷点头,确实一刻都不能耽搁了,眼下定襄危急,如果定襄被破,薛延陀会直接杀向长安城,而如果定襄抗住了,愤怒的薛延陀绝对会调转矛头,扑向刚刚被战火摧残过一遍的西域诸国,龟兹,高昌,便是他们首选之地。
龟兹城墙残破,城内完好的建筑没有几个,刚送走突厥人,再来薛延陀,只有五千的守军,就算有火炮加持,肯定也是顶不住了。
“实在不行,咱们走?”一个将领试探地说道;“咱们也往西,咱们去找侯爷。侯爷肯定有办法……的吧……”越说越没底气,显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也想不出李牧能有什么办法。
“胡说八道!”乌斯满瞪眼道“侯爷那边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再说了,第一批运过去的粮食就那么多,咱们再过去,能够吃么?而且,这儿还有这么多的百姓,你让他们都送死去?”
“可。咱们不也是没有办法么?!”往常里,被训斥之后,基本上就没人敢再多言了。这会儿那名将领却硬着头皮道“薛延陀的人只能比突厥人多,绝对不会比突厥人少,咱们这点儿人,都不用打,他们只需要围困,饿都饿死咱们!”
“瞧你那怂样!”乌斯满一口浓痰吐到那将领身上,骂道“老子守城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你脑袋里这些!”说着严厉的目光扫过众将,高喝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谁愿意走谁就走,反正我不走!我要守住龟兹城,这样侯爷在前线若战事不利,还有个退路,若龟兹城没了,侯爷从荒漠退出来时,将直面十多万的薛延陀部众,那会是死路一条。侯爷待我不薄,我这条命就算还给他,也是值了!”
众人被他一激,都是血性汉子,哪儿受得了,都大叫道“哪个怕死?守城就守城,大不了玉石俱焚。咱们还有火药,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对,还有火药!”乌斯满眼前一亮,道“定襄城也有火药,有这个东西,未必就守不住。也许薛延陀伤亡大了扛不住,他们自己就退了。”
“对,突厥人都退了,薛延陀多个鸟?”
众人互相鼓劲,仿佛薛延陀人是土鸡瓦狗一般。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即便有火药,只要薛延陀人豁出去,剩余的火药也不足以把敌人打退。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火药的配方,没法造出火药来,否则有足够的虎尊炮,他们还真不怕敌人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