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李牧叹了口气,把王鸥不辞而别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是明面摆着的事儿,李世民也有所掌握。但李牧此时说出来,就显得心中坦荡了。李世民听罢之后,瞄了眼李牧,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叫你小子抢我的心头所爱,结果怎样?人家也不要你了吧?
李世民故作一副淡然之色,道“那你就没找找?李牧,朕真是看错你了,你小子竟是这么一个没担当的,你怕朕知道找你麻烦,竟然无动于衷,不管她接你的第四房老婆去了,朕瞧不起你。”
李牧苦笑道“陛下,我能如何?去定襄的事情是早就安排好的,而且涉及到土豆的耕种等事务,不是纯粹的私人行程,不去能行么?而且鸥是一个成年人,她不是小孩子,不会使小性子,她走了,必然有她走的理由,我就算找到她了,能改变什么呢?”
李牧叹息一声,做出一副情圣状“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陛下,你能懂我的心吗?”
李世民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唉,朕又何尝不是爱而不得?李牧啊,朕能懂——”忽然李世民愣住,张口呸道“啊呸!李牧,谁来懂你了?朕是来懂你的么?你知不知错?”
李牧装傻道“陛下,臣何错之有啊?”
“你是朕的子侄,她是朕的所爱,你这是背叛朕,你这是欺君之罪!”
李牧轻笑一声,道“陛下,臣是您的子侄,这不假。鸥是你的所爱,这也不假。但欺君之罪,臣可万不敢当。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唯有一样,不在其列,那便是爱情。陛下,您贵为九五之尊,臣想问一句,您是皇帝,天下的女子就都得爱您么?是,权势,无人可与您相比,但用权势谋夺的爱情,您会在乎么?鸥虽然离我而去,但我们相爱之时,可谓是你情我愿,这与陛下何干呢?难道因为陛下喜欢了与臣两情相悦的女子,臣就要把这个女子献给陛下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牧,你!”李世民气得眼珠子瞪老大,高公公吓得缩脖子不敢出声,他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个聋子,哑巴,这李牧是吃了疯药了么?更让他惊奇的是李世民的反应,只见李世民愣了一会儿,忽然面露颓色,叹了口气,道“是啊,朕贵为九五之尊,却也无权干涉感情的事情,若朕能做到,朕早就——”
李世民摆了摆手,把高公公唤到跟前,道“去叫人过来,把李牧放了吧。李牧,西域的事情,朕已经让魏征查明了,你受了委屈,你回家歇着吧,关于你的安排,朕还要好好的想一下……”
李世民的话音刚要落,忽然,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地闯了过来,高公公看过去,用眼神制止,但小太监并没有听话,而是更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高公公身边,李世民也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小太监,皱眉看过来,小太监见李世民看了过来,但又看了看李牧,还是凑到高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种种反常的举动,让李世民非常不悦,正要说话,忽然见到高公公面色大变。他看了李牧一眼,轻轻牵着李世民的袖子到了牢房一角。
“陛下……”高公公压低声音,凑到李世民的耳边嘀咕。他不知道,李牧有深厚的内功做底蕴,六识敏感,虽然声音极低,但是他还是听见了。
李牧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那边高公公说完,李世民看向李牧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牧,有人说你……”李世民欲言又止,抿了抿嘴,道“你先多待几天,朕还有些事情,需要搞清楚。”
李牧没有说什么,他也来不及说,李世民说完了,便带着高公公走人了。
紧接着,大理寺监牢便被禁军接管。白巧巧和李知恩,也被接到了宫中,仍在立政殿里。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
入夜,太极宫。
李世民面前有三个人,高公公,长孙无忌,袁天罡。袁天罡前段时间被派去利州,在李牧去定襄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长安。利州一行,什么也没有查到。建成遗子本就是个扑朔迷离的事情,这些年无用功也是常有的事情,也谈不上定罪或者不定罪。他回来之后,不良人自动回到了他的手上。多年的创立和经营,不是高公公暂代就能够取代的。
长孙无忌是少数知道袁天罡身份的人,这也显示出,长孙无忌的特殊地位。所谓从龙之功第一人,体现不止是在身份地位上,而是在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时候,皇帝对你的信任程度。长孙无忌,便是当下任何时候,李世民都可以信任的一个人,因为至少在李世民活着,长孙皇后做皇后的事情,长孙家的荣辱,与李世民是密不可分的,长孙无忌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建成遗子的存在。
“看看这封秘信。”李世民把秘信摊开,三人看过去,脸色都十分的精彩。
这信虽然没有具名,但是,字迹却谁都熟悉,这是王珪的笔迹。王珪在这封检举信中,告发了王鸥是‘继嗣堂’的一员,而她接触李牧的缘由,竟然是因为李牧是建成遗子!
信中还附了一个自称是李牧的舅公的供词,这位所谓舅公说,当年李牧的母亲带李牧回娘家的时候,李牧就已经是个足年的婴儿了,但次年却对外称,李牧是刚生的。这份供词至少说明了,李牧不是孙氏亲生的事实。虽然不能证明他是建成遗子,但结合王鸥的身份,情况就不一般了。
首先,王鸥是一个寡妇,现在她是一个富商。一个寡妇,是如何在几年之内,把买卖做得如此红火的?天下人十有八九,都不会觉得,这是寡妇自己的能力。以前猜不到原因,但是现在知道了,原来是继嗣堂在后面帮忙。
继嗣堂,是干什么的?或许很少有人知道,但在场的三人,却知道继嗣堂的威力。
继嗣堂,是当年支持李建成的各方人士,在李建成死后组织起来的。它最初旨在找到李建设民间的遗子,加以抚养,后来变成了野心家的乐园。
不良人的最大敌人,便是这继嗣堂。
继嗣堂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继嗣堂投资王鸥顺理成章,因为李世民对王鸥的心意,天下共知。控制了王鸥,某天可能直接影响到李世民。而若王鸥真的是继嗣堂的人,她跟李牧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继嗣堂的人都非常的忠诚,若王鸥是继嗣堂的人,她必然已经被‘洗脑’了。这也是为何,她年龄比李牧大那么多,还会跟他在一起的理由。而如今,李牧的身世,又出现了新消息,更加大了这种可能性。
所有的证据,都不能直接证明李牧是建成遗子。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怀疑。因为,也无法证明,李牧不是建成遗子!
按照之前不良人的行事规矩,宁杀错,莫放过,这些证据虽然不能证明李牧是建成遗子,但已经足够先斩后奏了。可这人偏偏是李牧,事情就不一样了。李牧的命,可不是袁天罡能定的。
“怎么看?”
李世民眉头紧锁,看向面前三人。高公公抿了抿嘴,没有出声。三人之中,他自认是个奴才,虽然与不良人有点关联,但真正掌舵的人,是袁天罡,跟他关系可不大。袁天罡也没言语,他刚回到长安,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
长孙无忌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一点变化也没有。
“朕问你们话,为何没人回答?”
“陛下。”高公公终于出声,道“老奴觉得,此事无中生有,陛下应当做没有看到。”
“可是朕看到了!”李世民怒气冲冲,道“这是怎么了?朕心仪之女子,成了继嗣堂的人!朕最看重的子侄,成了——呵,朕成了朕的子侄了,好,真好啊!”
高公公又道“陛下,如今的证据,尚不能证明什么。”
“不能证明是,谁能证明不是?”长孙无忌悠悠道“李牧是何等的优秀,若他真的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手抖了一下,长孙无忌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所想。
不能证明是,但谁能证明不是?李牧的优秀人所共见,李牧到长安城一年多,做任何事情,都无往而不利。他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李世民自己都觉得,如果不先让太子与李牧交好,等他归天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压得住李牧。若他真的是建成遗子,天下谁能压住他?
到时候,这满朝的文武,多半也会认为,大唐有这样一个继承人,才是幸事吧!
玄武门争取到的一切,兜兜转转又还了回去,李世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袁天罡!”李世民发号施令。
“臣在。”
“吩咐天下不良人,一定要尽快把牡丹夫人找到。另外,去找王珪,问他口供哪儿来的,李牧的这位舅公人在何处——”他他抬起头,眼神有些阴冷,道“找个机会,安排这人与李牧的母亲见面,查清李牧到底是否是孙氏亲生!是与不是,立刻报于朕知。”
“诺。”
袁天罡领命而去,李世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摆了摆手,示意高公公先退下去。高公公退下之后,李世民问长孙无忌“辅机,朕当如何?”
“陛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臣也不知如何办。李牧是大唐的英才,陛下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可是——”他没有明说,按言下之意,李世民早已明了。
长孙无忌停顿了一下,又道“如今除非证明王鸥不是继嗣堂的人,或者那位舅公的口供有误,否则即便没有实证,臣也建议,至少不能放李牧出去。”
“囚禁?”李世民想象了一下,竟然觉得是一个好办法。但转念又一想,没有实证,便囚禁李牧,以他的性格,如何肯答应?可放还不能放!若查实了,也不必如此了,无论李牧多优秀,只要他是李建成的儿子,他就必死无疑。李世民必须做这样的决定!
心思千转,一团乱麻。李世民深呼吸了一下,道“辅机,今日的事情,不要与任何人提及。”
“臣明白。”
“去吧。”
长孙无忌转身离去,李世民闭目沉思良久,还是不能做出决断。
……
洛阳。
王鸥从西域回来之后,便拒绝了一切外界的往来,独自在她的小院儿养胎。每日只与胖达说说话,其余的时间,看看书,侍弄侍弄花草。两耳不闻窗外事,关于李牧的消息,更是半点也不想知道。
那夜看到的那么一幕,着实刺痛了她。
可恨的冤家,也太伤人心了,处处留情!
“胖达,你说是不是?”
胖达傻笑,好像听不懂的样子。王鸥把竹笋递给它,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喃道“孩子,若你是个男丁,长大千万不要学你的父亲,若你是个女孩儿,以后也不要找这样花心的家伙——”
栅栏外。
卢姐姐看着王鸥的样子,脸色一阵温柔,又一阵怨恨。她想起了,当年她怀孕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又想起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是一个天底下第一等花心的人。他的红颜知己,多不胜数。如今王家妹妹,也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她也会如自己一般痛苦。
男人,她没法帮着去抢。但是孩子,她可以帮着留下。
韦福从树上落下来,刚要往院子里走,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卡住了他腕关节的寸脉。这是他的功法气门所在,破了气门,他的轻功就算是废了。
韦福不敢抵抗,随着身后人的力道,来到了‘卢姐姐’旁边,卢姐姐没有去看他,淡然吩咐道“以后关于李牧的消息,只言片语都不准传过来,我只说一次。”
韦福汗如雨下,跪在地上“谨遵堂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