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本以为孔颖达听到这话得暴跳如雷,毕竟“千年王八万年龟”么,但出乎他的意料,孔颖达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有些不要意思,看了李牧一眼,道:“不要以为说两句好话,老夫就会向着你。年纪轻轻,如此狂妄,老夫容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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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懵了,这、这什么意思,赖话当好话听了?他哪里知道,在唐朝的时候,王八和乌龟的名声还都是很好的。这个时代的认为龟的活动空间大,阅历长,是长寿的象征,又是四灵之一,而且是四灵中唯一存在世间的祥瑞,被认为是可以沟通天地的使者,因此说一个人像乌龟王八,在这个时代不是贬义,反而是褒义。
况且,李牧还没说孔颖达像王八,只是说他能活八百岁。在没有后世的引申含义的情况下,在孔颖达的意识中,他只会与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去相比,李牧把他比作彭祖,他自然高兴了。
但李牧不知道这些,只能当孔颖达是神经病了,也不理他,自顾说道:“这只是我诸多优点中很小的一个,除了教育,我还做了很多事情啊。贞观犁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就不提了,跟大家说一个新鲜的。早在数月之前,我便张榜收集各式种子,不限于大唐境内,只要是种子我都要。这些种子经过我的研究,已经从中挑选出了以前大家不知道,但其实可以当做蔬菜食用的一些新品种,待明年种出来,就可以丰富大家的餐桌。”
“而且!”李牧神神秘秘道:“重点是,我找到了一种可以既可以当做粮食,又可以当做蔬菜,同时产量巨大的东西。有了它的存在,不出三年,我大唐将再无饥荒之忧了。”
嚯!这个牛逼吹得是响当当啊!百官听罢,好气又好笑,真当自己是圣人、神仙了?天底下哪有这种东西,若是有,自春秋以来上千年,怎么会没人发现?
没有一个人信!李世民也只是苦笑而已,刚要开口说话,早已忍不住的魏征率先站了出来,道:“李牧,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没边了,为人狂妄也就罢了,毕竟你有几分才气,恃才傲物也算可以理解。但你现在怎么还胡诌起来了,说得都是一些没边的话,你当满朝诸公都是孩童么?任你欺骗?你虽年幼,但也是从三品的重臣,当自重,自爱才是,怎么”
李牧怫然不悦,道:“老孔啊,你怎么摆出一副好像要教育我的嘴脸啊。你有什么本事,也能教我?况且,你怎么就知道我说得一定是假的呢?这个种子,可是我花了一千贯从一个皮肤黝黑的南越商人手里买来的,我已经种出来了。他对我说,此物可亩产三千斤,若真是如此,大唐如此多的土地,还愁吃么?”
“哎呀!”魏征听到李牧竟然花了一千贯买,心疼得直跺脚,气得说不出话,向李世民拱手,道:“请陛下公断!”
李世民听了也觉不靠谱,皱眉道:“李牧啊,你是不是被诓骗了。朕从未听过什么种子价值一千贯,而且亩产三千斤也太夸张了。你不要以为朕不懂农事,最上等的粟米,一亩地也就五六百斤的产量,三千斤,莫非是仙宫的仙种么?”
李牧急道:“陛下,臣真的没有撒谎。臣确实是花了一千贯才得到种子,也确实种出来了,现在已经开花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得到收成。臣有信心,产量一定不会低。”
他是真的一点没撒谎,土豆是他赌福袋赌出来的,正经花了一千贯呢。至于土豆的产量,他说三千斤,那可真是保守又保守的说了。土豆这种玩意,哪怕种不合适的土地上,亩产也至少五千斤。李牧虽然只有一个土豆,但切开种出了十几株苗,这些土豆苗现在的长势都非常好,每一株都能结不少土豆,再种两三茬,就可以培育起来了。而大唐百姓也不过一千多万人,说是解决吃饭的问题,绝非夸大其词,反而是非常具有可行性的。
但这些话,不能对李世民和满朝文武直接说。否则土豆的来历就是个问题,唐朝可还远远没到大航海时代。土豆在这个时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中国。就算把亚欧大陆都翻遍了,也肯定找不到一个土豆。若是细究起来,系统岂不是要暴露么?
因此李牧只能扯个谎,借这个时机,伪装出来一个所谓的‘南越商人’,南越滨海,是大唐‘昆仑奴’的入境口,就算以后真的有人追查,最后也是指向海上,谁也说不清楚。
虽然李牧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出争辩的态度了,但他说的内容还是太过于夸张,以至于李世民这次想站在他这边,也没办法了。他若是还偏帮李牧,等于是把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堂堂天可汗,可干不出这等没脸皮的事情。
在百官的‘欢笑声’中,贞观四年的最后一次朝议结束了。自腊八起到上元节,三省六部除轮值的官员外,全都休假。也就是说,除发生意外情况,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上至皇帝下到百官,都可以休息休息了。
去年此时,大唐正在密谋对颉利用兵。朝中重臣,几乎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休假。今年无大事,总算能喘口气了。至于倭国使节这点小事儿,自然是排到年后,等什么时候李世民想起来了,才有可能见上一面。若是想不起来,等个半年,也是正常的事情。重点是,倭国的使节,从来不会提出不满,他们巴不得多逗留些时日。
这个时代的遣唐使,心理上有点像李牧穿越之前,碰到的比他大个一二十岁的那些‘海龟’,他们出国的时候,多数都觉得外国的月亮是圆的,外国的屁都比中国的香。多少出国比赛,或者出国办事的人,直接就非法滞留在大洋彼岸了。遣唐使们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他们想滞留,无奈口条太明显,想留也留不下,只能多待一天是一天,毕竟鸿胪寺还是管饭的。
从宫里出来,李牧上了马车,直奔山谷。
他来到的时候,赶上学生们中午吃饭。今日腊八,厨子给熬了腊八粥,学生们刺溜刺溜地喝,看到李牧来了,都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行师礼:“见过校长!”
李牧的脸上挂起了笑容,抬手虚压了一下,道:“你们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懂事得都让本校长心疼,不忍心在对你们下手了。这样可不行啊,你们要是不出点毛病,我找不到理由整治,时间长了,我可得憋坏了。所以大家为了尊师重道,三不五时也干点蠢事,好让我发泄发泄,知道了吗?”
学生们沉默,都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读出这样的意思:反正我不干,谁爱干谁干。
“都学奸诈了啊!”李牧摇了摇头,抬手一指长孙冲,道:“都是你,你这个学生会长!”
长孙冲满脸懵,站出来道:“恩师,我又怎么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这些可爱的学生,跟着我学习,应该是善良朴素才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你奸诈,你家祖传心眼多。近墨者黑,你把他们带坏了!”
这也行?
长孙冲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坚韧神经,在这一刻也险些断了。他苦笑一声,道:“若是家父哪里惹到了恩师,还请恩师多多见谅,徒儿正在努力向恩师靠拢,争取结业之前,也能做个质朴之人。”
“质朴之人你是没戏了,虚伪之人你是第一。你把为师的虚伪已经尽数学到手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现在是天下第一虚伪,为师只能排在第二了!”
“……”长孙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咋整都不对啊。这话是应该当贬低听,还是当褒奖听啊,到底该咋办啊!
李牧没有给长孙冲想的机会,手一挥,终结了这个话题,道:“今天本校长来此,是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今天腊八,朝堂都休假了。本校长也不是那种无情之人,我也给你们放假,等会喝完了粥,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可以回家了。上元节过后,次日午时之前返回山谷。规矩还是一样,谁迟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最近淘汰率有点低,少几个人正好!”
李牧说完,见学生们都怔住,有点懵了,道:“怎么都没有反应,放假了,不开心吗?”
长孙冲看了看同学们的表情,站出来问道:“恩师,您不是说……学业完成之前,谁离开就是淘汰么?怎么又放假了……呃,学生们不是信不过恩师,只是这……这不知何去何从,还请恩师示下。”
李牧有点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儿:“我、我有说过吗?”
九十八人一头,李牧登时恼羞成怒:“谁再点头,谁就淘汰,本校长再问一句,我说过吗?”
“没有!”
“好!现在放假,收拾东西滚蛋!”
“谢过校长!!”
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学生们压抑了许久的天性终于在‘放假’这两个字的引导下爆发了出来。行礼过后,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跑,但是跑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好像也没啥可带的,家里面什么东西不比这山谷里好啊?
忽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非人待遇,学生们不禁悲从中来。没进入这个山谷之前,谁还不是家里的小宝贝呢?要是让爹娘知道我在这里受了这样的苦,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想到动情之处,不禁掉下几滴眼泪。
突然,一声暴喝响彻耳边。
“都他妈的把粥喝完!粮食不是钱啊!大风刮来的啊!本校长的诗作都忘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半碗半碗的仍,家里有矿啊!给老子吃完舔干净,一个吃不完,全都别想走!”
学生们浑身一哆嗦,瞬间意识到自己还在山谷之中,赶紧又回到原处,把碗拿起来刺溜刺溜地继续喝。
李牧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独孤九从车上提下一个袋子,里面满是成串的铜钱。
年关了,在山谷干了一个多月活儿的工匠们也得歇歇,除了平日里发的工钱之外,再发一点奖金,让他们过一个好年也是应当的。
……
长孙冲是跑着回家的,二十里,游刃有余。
他去山谷的时候,也是这样跑着去的,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跑、不,准确地说是走,走了三里不到,他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要不是有李崇义在旁边嘲讽他,他多半也就放弃了。
三里坚持到了八里,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李崇义便扶着他,继续跑。到了十六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力气了,最后的四里地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已经是靠毅力在前进了。
若非‘长孙’二字在心头,他肯定已经像是之前放弃的那些人一样,往路边一趴,管他丢人不丢人呢。
还好,我长孙冲坚持下来了!
看到“赵国公府”四个字,长孙冲实在是憋不住,眼泪哗哗地流淌出来。虽然时间也不长,但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从地狱打了个转回来,这些日子的非人遭遇,能坚持下来,活下来,他实在是觉得太不容易了。
“爹!孩儿没给你丢脸!”
长孙冲在心里大喊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家里闯,刚推门准备进去,大门左右两侧窜出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一人擒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按在了地上。
“大胆狂徒!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国舅爷的府邸你也敢擅闯?看我们不把你拿去长安县治罪!”
长孙冲奋力挣扎,气急骂道:“你们两个眼睛瞎了么,不认得我了?我是长孙冲,我是长孙冲啊!”
“你放屁!”一个家丁大笑:“我们世子一个顶你两个胖,你这细胳膊细腿儿,也敢说是我们世子,你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