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世民说完这句话,便把李牧赶下了车。李牧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马上,跟独孤九合计,这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独孤九聪明一点,他觉得李世民的意思是不能暴露真实姓名。
于是,第二天的大唐日报,花边新闻版块出现了这样的标题。
【感天动地!大嫂竟是他的妻!御史台王姓御史与兄嫂旷世情缘!】
【原来如此!娇妻送他一顶绿色幞头,竟是背地偷人的征兆?御史台李姓御史找到本报编辑泣血痛斥!】
两篇新闻一道发出,登时引爆了长安城舆论。刚刚从高昌归附大唐事件中走出来的长安城百姓,立刻被吸引住了,纷纷议论这‘王、李’二人到底是谁,御史台是不是真有这样一号人物。
御史台也每日都看大唐日报,看到了这则消息,立刻引起了热议。御史台有几十号人,王姓与李姓的御史有好几位,到底是哪个,谁也不敢说。
人皆有好奇之心,越不知道是谁,就越想知道是谁。
谁都知道大唐日报是李牧办的,御史台跟李牧仇口最大的人,非魏征和王境泽二人莫属。而这‘王、李’两个新闻中,偏偏有一人姓王,众人便猜测,这‘王姓御史’指的是王境泽。
王境泽听到议论,立刻拿出了家谱,他没有兄长,只有一个姐姐,因此不可能是新闻中的‘王姓御史’。如此便撇清了干系,众人又猜是别人,猜谁,谁慌。还有所谓的‘李姓御史’,更是提谁谁炸,‘王姓御史’还好些,怎么说也是偷别人的媳妇。‘李姓御史’可就倒了霉了,自己的妻子背地偷人,他竟浑然不知?这得是有多惨!
谁敢承认啊,承认就成大王八了!
御史台被这两个新闻搅和得鸡飞狗跳,哪还有心情办公了?最后还是魏征出面,喝止了此事,要求御史台上下不得再提,若是他人提及,也不可回应,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下来。
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百姓的眼睛自然是雪亮的,没出三天,这‘王、李’二人是谁,已经水落石出了。当天夜里,王御史的兄长便提刀冲上门来,要手刃自己的亲弟弟。吓得这王御史尿都出来了,任凭兄长喝骂,就是不开门。他的兄长气急,买来火油丢进院子,烧了他半个宅子,回到家休了妻,跑到寺庙出家当和尚去了。
而这王御史做下如此丑事,也不可能再做官。上吊没死成,得了吏部一纸罢免,灰溜溜地回原籍去了。
李御史的境遇就更凄惨了,他看到报纸上说到绿色幞头,心里便泛起了低估。回到家翻找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半月前妻子为他缝制的绿色幞头。他拿着幞头找到妻子质问,却被贱人讥讽他不算个男人。他怒极抬手去打,愣是没打过他的妻子,反被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最后还是邻居听到声音,报了官,才把他救了下来。
通奸是大罪,官府自是向着他的。但到了判决的时候,听闻要判处他的妻子死刑,他又心软了。在他的求情之下,判处他的妻子与奸夫分别流放南北,成了一对儿苦命鸳鸯。
李御史也再没脸留在长安城,以病为由,请辞归乡。李世民可怜他,没有直接免官,而是改任原籍县令。与那王御史相比,下场算是好的了。
经此一事,御史台上下人人自危,不要说弹劾,连‘李牧’这两个字都不敢提。各方势力也头一次真正意识到舆论的力量,对于报纸这个东西,重新审视了起来。
作为此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御史台的话事人魏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要办报纸。但是第二天,他便放弃了。倒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不会印刷。他打听之后才知道,如今大唐能够做到批量印刷的,只有内务府印务监一家。除此之外,再无分号。难道要去跟李牧说,你帮我印一个对你跟你作对的报纸?
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一计不成,只好再想一计。魏征联络王、长孙无忌等一起上奏,要求朝廷严管大唐日报的内容。在这一点上,三家是有共同利益的。否则‘王、李’二位御史的遭遇再来一道,搁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他们的要求是把印务监收归朝廷直属管辖,但遭到了李牧的强烈反对。他宣称若是如此,他就把印刷术毁掉,大家谁也别想用。
李世民从中和稀泥,最后调停的结果是,由中书省派一位主事常驻在印务监,负责判别内容。若是涉及‘伤风败俗’、‘有辱斯文’等文章,则不得印刷,算是起到一个监督之责。
因为这件事,李牧又与三家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很快,他便报了仇了。因为李世民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建议。为了精简朝廷开支,李世民要求三省会同六部,一起讨论各衙门职司‘预算’的问题。预算一旦定下,原则上不再追加。
这个消息一出,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百官打听明白这道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纷纷上书反对,但李世民主意已定,反对通通驳回。百官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于是一场‘抢钱大战’迅速拉开了序幕,三省六部每天吵作一团,各衙门口分文不让,见面就吵,争得面红耳赤,也没空跟李牧斗气了。
转眼过去半个月,这一日,李应过来找李牧,给他送来了他定制的四轮豪车零件。顺便也带了四个老木匠过来,打算看一看李牧是怎么把车组装上的,那日他虽然买到了李牧的专利,但次日去专利司立契约的时候,却被告知,这是一个‘限时优先授权专利’,李应仔细阅读了契约的内容,肺都要气炸了。怪不得李牧答应得那么痛快,敢情这专利只卖一年。
契约中的内容大致意思是,在一年限期之内,李牧不会把四轮马车的专利技术卖给别人。但一年之后,这个契约就作废了。换言之,李牧想再卖给别人,也都随他的心意。
李应当时就想去找李牧理论,但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就转回身把契约签了。
他掌事多年,经验老道。如何不明白时间差的重要性,如果今天不签这份契约,转手李牧把四轮马车的技术卖给了别人。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会出现一个足以匹敌赵郡李氏车马行的竞争对手。
但反过来,若是签下这份契约。再经过一年的时间发展,赵郡李氏将在四轮马车的帮助下,牢牢稳坐‘物流霸主’的地位。届时就算李牧再把这个技术卖给别人,他人也休想撼动赵郡李氏的主导权。
契约签完,李应拿到了转向架的图纸。但回去照葫芦画瓢,制作出来的转向架,在安装的时候却总是出问题,达不到完美的程度。因此,今日他便带了工匠过来,想看看李牧是如何做的,一千两黄金都花了,若学不成手艺,这钱岂不是白费了么?
李牧也很大方,毕竟他先摆了人家一道,教得也十分认真。经过这半个月的将养,他被阴弘智刺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这几日若不是一直在平康坊,逍遥谷两处工地来回跑,实在忙不过来,他早就把熔炉搭起来,把锻造突破到高级,看看第三个问号技能是什么了。
忙活了小半个下午,马车组装好了。李应在旁边看着,万分地服气。他原本只是听说过,李牧什么都会,无论木匠、铁匠、瓦匠,他全都能上手,而且非常精通。
今日之前,李应对这话半信半疑。他不是那些纨绔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作为赵郡李氏的主事人之一,早年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些年接触的工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深知每一门技艺,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熬,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个道理,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然而,熟能生巧的工匠,也只是能作为‘干活’的人罢了。若没有天赋,休想能发明新东西出来。李牧自打来到长安后,无论是贞观犁还是马蹄铁,包括李重义背后的巨斧和传说中的诸葛连弩,无一不展现出了卓越的天赋。这样集合诸多技艺于一身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么?
李应对此存疑。
但今日见识了李牧组装马车,他是彻底的服气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牧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精简凝练。每一个步骤,都是那么逻辑清晰,就算在旁边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快、准、稳、一气呵成。这种感觉,李应只在几个技艺已臻化境的老匠人身上看到过,但那些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而李牧却这么年轻。除了‘天赋异禀’,李应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四个木匠也在李牧的演示之后,学会了转向架的安装方法。李牧又把他之前冲技能时造出来的轴承让李应一并带走,也算是交付了第一笔订单。但交付完了这笔订单之后,他的库房里也没有轴承了。
培养工匠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