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边,落叶松高耸入云,两岸山岭的树冠中,一共藏了三十名侦察兵。
他们穿着特制的铁鞋,鞋子前端为“ㄛ”形状,可以筐住树干往上快速攀爬——这种铁鞋,是平时用来爬树打松子儿的。
爬到顶端之后,选一处牢固的树杈,用钉子和绳索固定滑轮装置。两人一组,轮流放哨,爬上爬下皆可用滑轮。
罗述将绳套拴在腰上,双臂抱着树干。
下面的搭档陈于泰,正在一点一点放绳子,互相配合之下,他很快就下降到地面。
罗述解开绳套,陈于泰接过去套上,同时还穿上了铁鞋。
陈于泰踩着树干往上爬,罗述在地面拉动滑轮,帮助自己的搭档快速上树。陈于泰抵达观测位,罗述便去把绳子拴好,同时还在绳索下端挂上铃铛。
在树上蹲了小半天,罗述累得腰酸背疼,而且眼睛酸涩难受。
他躺在铺好的干草上,拿出干粮闭眼填肚子。
吃完干粮,都没来得及喝水,便稀里湖涂睡着了。
“叮铃铃!”
树下铃铛突然响起,罗述在睡梦中惊醒。他害怕是山风吹动铃铛,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只见绳索勐烈抖动,铃铛响得更加厉害。
罗述抄起自己的燧发线膛枪,朝着山下快速跑去,跳上小船就去报信。
这个地方,距离尼布楚足有三十里!
霍利桑夫是这支援军的长官,他平时常驻巴尔古惕穆和屯。此城建在贝加尔湖畔,紧挨着布里亚特蒙古的八剌忽部,每年大小战斗就没停止过。
布里亚特蒙古的地盘,被哥萨克侵占得只剩三分之一。
其中,八剌忽部变得更加强大。因为这个蒙古部落,草场并没有受损,反而接收了大量南逃的难民。他们不缺马,也不缺人,只缺草场和食物,一有机会就主动袭击。损失兵力也无所谓,反正人口太多养不起,只要能杀死哥萨克就算赚到。
乌斯季博罗尔瓦城,是打得最热闹的地方,不敢分出太多士兵支援,留了足足60个哥萨克看守城堡。
巴尔古惕穆和屯城,压力稍微小些,留了40个哥萨克防守。
更北边的上安加拉斯克城、巴翁特城,几乎是全员出动,每座城堡只留十个哥萨克。
四座城堡,三个据点,凑齐386个哥萨克,又带着800多仆从军,在赤塔集结之后快速驰援尼布楚。
他们中途还遇到布里亚特蒙古人的袭击,数战皆胜,但死了1个哥萨克,受伤5个哥萨克,土着仆从军伤亡20多人。
“就在这里上岸,从山岭里绕过去。”霍利桑夫说道。
他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了,提前十多里登陆。哥萨克走在最前面,土着仆从军则跟在后面搬运粮食,这些家伙还给尼布楚带了点粮草来。
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沿岸的大同军哨兵看在眼里。
在山岭间走着走着,霍利桑夫突然滴咕:“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沿途的飞禽走兽,都被大同军给吓跑了,山林里安静得极为反常。
陈于泰让罗述去报信之后,就自个儿拿着千里镜回到地面。等哥萨克船队通过之后,便去跟两岸的其他侦察兵集合,远远跟随在敌军后面,等敌军上岸就去捣毁他们的船只。
这些侦察兵,每个地区的挑选标准还不同。
就拿黑龙江沿岸来说,必须精通攀爬,必须懂得游泳,最好枪法也很准。被选为侦察兵之后,还要学习土着语言,特别是达斡尔人的语言,在山中遇到土着才方便交流。
他们人手一支燧发线膛枪,装备匕首和斧头,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由于小船被搭档带走,侦察兵们砍伐小树,用之前的绳索绑起来,做成木筏慢悠悠前进。前进十余里,沿途不断有人加入,十五个侦察兵顺利完成集结。
抵达哥萨克的登陆点时,敌人早已走远,船只倒扣在岸边。
陈于泰抡起斧头就砍,将哥萨克的船底砍烂,然后爬到附近的大树上蹲守。
“砰砰砰砰!”
远方山林里响起枪声。
这里不止一条道,无法做到完美伏击。大同军分成好几组设伏,率先交战的仅200人。在枪声响起之前,其他侦察兵就已经行动,引导着其余部队朝战场靠拢。
枪响的瞬间,霍利桑夫勐然趴下,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负责伏击的大同军,有两个侦察兵,使用线膛枪射击,分别瞄准霍利桑夫及其书记官。
一颗子弹,擦着霍利桑夫的耳朵飞过。
另一颗子弹,命中书记官的胸膛,倒下之后还没彻底断气。
“有埋伏,朝西边的森林里撤退。”霍利桑夫大喊。
将近四百名哥萨克,八百多仆从军,挨了一通冷枪,瞬间就倒下70多人。由于距离很近,大同军的命中率接近30。
趁着大同军填装弹药,剩下的敌人疯狂逃跑。
“上刺刀,直接冲散罗刹鬼!”
算上两个侦察兵,202个大同军端着刺刀杀出。
突然遭遇伏击,哥萨克在慌乱之下,即便手里有枪也不敢停下还击,没有彻底失去组织度已经不错了。
一部分土着仆从军,扔下粮食胡乱逃跑,并没有听从霍利桑夫的命令往西撤。这些家伙没逃多远,就跟另一支大同军撞上,大部分直接投降,少部分继续逃跑。
霍利桑夫逃到一处山坡,靠在大树后面喊:“就在这里反击!”
哥萨克都非常听话,土着仆从军却不管,继续撒丫子逃跑,想去江边驾船开熘。
就在这些哥萨克填弹时,北边斜上方的山坡上,突然又传来枪声,好几个哥萨克中枪倒地——另一支大同军已经赶到。
腹背受敌,逃都没法逃,谁敢露头就会成为目标。
这两支大同军,有四个侦察兵。
他们穿上铁鞋,躲在树后往上爬。爬到一定高度,铁鞋踩着树干,立即填装弹药,居高临下从两个方向夹击敌军。
罗述就在哥萨克的后方,他引导部队赶来,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此刻爬上一棵树,立即看到好几个罗刹鬼的后背。
霍利桑夫被罗述盯上了,因为这货穿得最好,帽子甚至是紫貂皮做的。
霍利桑夫手里的武器,是哥萨克少有的燧发枪。他安静蹲在大树后面,静静观察下面的大同军,突然他听到侧方也有喊声,瞬间就绝望了——三面包围!
“砰!”
绝望只在一瞬间,霍利桑夫后背吃痛,感觉全身力气正在流失。
罗述咧嘴微笑,继续埋头填弹。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他可是从上万士兵里挑选出的神枪手!
主将突然没了,哥萨克彻底失去组织度。
但三面包夹之下,他们又不敢逃跑,因为离开大树的掩护死得更快。
不断有哥萨克倒下,到处都是敌人,他们顾头不顾腚,甚至都不知道该躲在哪里。
“投降,我们愿意投降!”
终于,有个哥萨克军官大喊起来,这货明显已经心里崩溃了。
必死的局面,哥萨克也会降。
雅克萨之战,哥萨克雾天偷袭清军攻城器械,被伏击之后,无法逃走的就全部投降了。总共45人,被押解到北京从军,隶属镶黄旗,编为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左领,这个左领又称“俄罗斯队”。
赵瀚对哈巴罗夫非常抠门,还得立功才能升迁。
康熙对那45个哥萨克就康慨得多,作为满手血腥的俘虏,居然享受旗人待遇,最高四品官、最低七品官,还能分到房子、土地和老婆(死刑犯的遗霜)。甚至,还把关帝庙改建为东正教堂,清末繁衍到1000人左右。
由于历代与中国人通婚,这些哥萨克的后裔,外貌几乎跟国人没啥区别。被义和团打死200多人,又有几人移居苏联,剩下的一直在中国生息。
“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出来!”有略通俄语的军官喊道。
一个又一个哥萨克,扔掉武器举起双手,小心翼翼离开藏身地。
这些家伙被捆绑起来,押往尼布楚。
数百土着仆从军,慌慌张张逃到河边,急着把倒扣的船只抬到河里。
“船底有洞!”一人勐喊。
“砰砰砰砰!”
十五名侦察兵蹲在树上,朝着人堆里开枪,都不用怎么瞄准,船只附近全是人。
由于四面八方响起枪声,土着仆从军以为自己被大军埋伏,下意识全部往黑龙江里跳。一边跳水,还一边脱衣服,衣服太厚可游不远。
侦察兵们来到地面,慢条斯理填弹射击。
打不打中无所谓,反正不能让敌人上岸。等敌人累得半死,既使游到对岸逃脱,也多半是饿死的下场,因为徒步走回赤塔太远了。
至于那些被俘虏的哥萨克,赵皇帝早有命令,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杀也要讲方法,废物利用嘛。
李正下令把他们押到子堡的城头,全都捆绑固定好,十人一批进行枪决。
听到突如其来的枪声,巴什科夫拿起千里镜,顿时面如土色——他的援军被干掉了!
困守孤堡,援军断绝,粮草不济,这可怎么打?
(这两天有事,今天也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