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等着歌陵那边有消息过来,这样做事似乎一点儿都不像林叶。
他身边的人,能理解他这样做的人都没几个。
最起码花和尚他们几个整天都是忧心忡忡,担心歌陵那边的变故,很快就能波及到云州。
可是都护大人他,是真的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说第二天带着他们出去打猎,就真的带他们出城去玩了,而且还不是玩了一天。
林叶说,既然出来了,那就干脆多玩上几天,要狩猎,当然还是去山里的好。
他像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做个生死有命的懒人。
实际上,他还是在给他的对手机会,可是王风林不想再有什么损失了。
就这样,林叶他们在云州外边玩了足足十天才回去,而此时连石锦堂都已经赶回云州城。
石锦堂听说都护大人出城去办公务事,以为林叶是去想对策的。
哪想到,林叶这出城要办的紧急公务,竟然是去游山玩水。
所以石锦堂一见到林叶那满载而归的笑脸,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在得知消息后就尽快安排人赶回来,让林叶早做打算,早想对策。
他比林叶还要上心的多,查案的事差不多有了个段落,他便急匆匆的回来了。
林叶一见到石锦堂在瞪自己,就知道石锦堂有多大怨气了。
“回来就瞪我,又累着了?”
林叶问。
石锦堂一听这话,气更大了。
“不说其他的,就我手里现在掌握的证据,就足够宁大人被拉下马了。”
石锦堂看着林叶的眼睛说话,那样子像是要直接看穿林叶的心灵。
“这其中包括针对都护大人的证据,如果陛下要深究的话,也能把都护大人送进大牢。”
林叶问:“很确凿?”
石锦堂道:“宁大人那边可以说证据确凿,毕竟有些人手里居然还有宁大人开给他们的收条。”
林叶:“也就是说,没有针对我的确凿证据?”
石锦堂道:“被抓的那些商人,其中有人说起,宁大人所收受的贿赂,一部分给了当时的怯莽军大将军林叶。”
林叶道:“这算一面之词。”
石锦堂点头:“所以,都护大人可能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宁大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小事。”
林叶:“那就好。”
石锦堂:“那就好?”
林叶道:“宁大人那边有什么事,那是宁大人该发愁的,我替他发什么愁。”
说完这句话,林叶看了看石锦堂那张黑了的脸。
“一会儿我去把打来的野味做一些,你记得过来吃。”
说完后林叶居然走了。
石锦堂大步追上去:“都护大人你给我个实底,你是不是因为有把握,所以才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叶道:“你如果确实很担心宁大人的安危,那你可以派人往歌陵去打听一下,至于你说的把握,我只有我自己不牵扯其中的把握。”
石锦堂:“那万一宁大人也说,确实分银子给都护了呢?”
林叶看向石锦堂,用一种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了解我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想说,如果宁大人在证据面前撑不住,被捉拿下狱之后,又撑不住审讯,所以供认出来确实给我银子了?”
石锦堂:“对啊,下官就是担心这个啊。”
林叶:“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宁大人真的说他分给我银子了,那他......说的也是实情。”
石锦堂:“......”
林叶道:“你问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唯一的法子我就算说了,你肯定也不会让我用。”
石锦堂连忙问:“什么法子?”
林叶回答:“干掉宁未末。”
石锦堂:“......”
林叶道:“其实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我,宁大人说分给你银子了,你怎么说,我就只能说,宁大人他说的对。”
说到这,他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石锦堂的肩膀。
“这都是经验教训啊,是前车之鉴,你要以此为戒,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石锦堂:“是......是什么是,都护大人真的拿了宁大人的银子?”
林叶:“拿了啊。”
石锦堂:“拿了......多少?”
林叶:“我拿的应该不算多,应该是算是小头,大头不是我。”
石锦堂:“小头是多少?”
林叶道:“忘了,毕竟拿了就花了,确实没有记住。”
石锦堂:“总得有个数。”
林叶:“几万两应该是有的吧,或者十几万两?”
石锦堂:“......”
良久后,他抱了抱拳:“大人保重。”
林叶:“客气客气。”
石锦堂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林叶:“大头是宁大人拿的,小头是都护大人拿的,小头都有十几万两,那大头到底是多少?”
林叶:“我不知道,宁未末可能知道也也可能不知道,就看他敢不敢说了。”
石锦堂:“都护大人这话云里雾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叶道:“意思是......那大头,也不是宁大人拿了。”
歌陵城,臻元宫,大殿。
“大头,是朕的拿的。”
天子扫了一眼那些群情激奋的朝臣,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一出口,那些义愤填膺的文武官员,瞬间就全都闭了嘴。
“朕记得,最大一笔银子,是在从孤竹回来后到云州拿的。”
他看向宁未末:“朕没记错吧。”
虽然刚才被群臣指着鼻子骂,可宁未末看起来确实一点都不怕,依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时听陛下说到这,他俯身回答道:“陛下没有记错,确实是陛下从孤竹回来到了云州后,从臣手里拿去的。”
天子嗯了一声。
他问:“当时你还说过,云州商贾能有这份心,确实难得,所以你还当住朕的面请求朕,给云州那边减免一些税赋?”
宁未末再次俯身:“回陛下,没错,确实是臣亲口说的。”
天子起身,缓步从高台往下走。
“朕记得,那时候朕被困孤竹,城外都是叛军,围的水泄不通。”
“城内又出了大事,刺客胆大妄为,冲进了宁未末的住处,杀了宁未末的所有随从。”
宁未末俯身道:“是,那日,臣带在身边的人都死了。”
天子一边走一边说道:“朕记得,你侥幸逃过一劫,朕就说,你想办法回云州去吧,一是趁着别人都以为你死了,脱身比较容易,二是朕在孤竹粮草物资全都快要耗尽,需有亲信之人赶赴云州筹措物资。”
宁未末附和道:“臣离开后,一路上昼伏夜出,走了足足一个月才回到云州,可是臣没想到,万域楼那时候竟然封锁云州府库,不准往孤竹发粮。”
天子点了点头。
他语气沉重的说道:“是啊,谁又能想到,那个时候,朕所倚重的宰相,会在朕的背后狠狠捅一刀。”
宁未末道:“臣当时也无奈,只好想出来向商贾大户借钱的办法,毕竟在这之前,臣曾在云州做过城主。”
他这句话说完,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那些大人们,都察觉到事情要不对劲了。
“你那时候辛苦。”
天子缓步走动,在群臣面前走过,走过一个看一个,看一个就能看低头一个。
天子说:“你害怕筹措粮草的事被万域楼察觉,所以才没有对那些商贾大户说明,所需钱粮物资,是要送去救朕用的。”
宁未末立刻说道:“但臣不敢私贪了这笔银子,所以给那些商贾都写了收据。”
天子嗯了一声。
宁未末继续说道:“当时万域楼在云州,一旦臣说是要为救陛下而筹措银钱,不用多久就会被万域楼得知,到时候臣死事小,难救陛下事大。”
天子又说了一句:“你那时候辛苦。”
宁未末道:“即便臣小心翼翼,不敢露了踪迹,可还是被叛贼的人察觉,有两位江湖好汉,是都护林叶派来保护臣的,在半路上为了让臣能脱身,他们两个接连战死,死的都极为惨烈,时至今日,臣依然还记得他们的忠义勇武......”
说到这的时候,宁未末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双目含泪。
这不都是装出来的,也是真的心里难受,每每想到楚淡容和楚定从兄弟为了救他而死,他都难受的像是心口挨了一刀又一刀。
宁未末道:“后来,陛下从孤竹归来,得知臣所筹集的银两还剩下一大部分,于是就把银两多数都用于抚恤之事。”
天子道:“叛军围城,那么多将士为了保护朕而战死,朕愧对他们,朝廷拨发了抚恤银子,可是那点银子又够什么?”
他看向朝臣:“朕是天子,天子也不能随便坏了规矩,抚恤银子的多少是当初议定入法的,所以朕想要补偿那些阵亡将士的家人,也就只能用非常手段。”
“此事......朕也有错,朕思来想去,若当时把事情拿到朝堂上来商议,诸位臣工也不会阻止朕。”
一群人在那不得不点头。
天子看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想起来什么:“朕记得,林叶是不是也从你那拿了一部分银子?”
“是。”
宁未末道:“都护大人当时招募了不少江湖中的忠义之士,这些人为大玉拼死,不少人都没能回来。”
“还有都护大人从冬泊招募的兵马,在孤竹的死伤更是惨重,十去五六。”
“都护大人说,虽然他们是江湖草莽,虽然他们是出身冬泊,可都是为天子效力,都是为大玉而战,不能让他们人都死了,家人再心寒。”
“于是,都护大人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批募集来的银钱,把这笔银子送往冬泊,发给了那些阵亡的冬泊将士的家眷。”
宁未末道:“都护大人说的时候,臣心里确实很难受,都是陛下的臣子,大玉的将士们战死朝廷还有抚恤,那些江湖义士死了,却无人问津。”
听到这句话,天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这重重的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
“归根结底,这事是朕的错。”
天子道:“回到歌陵后,忙这个忙那个,却忘了这些为朕把命都丢在域外的忠义之士。”
宁未末道:“御凌卫在云州查案,臣也是才想起来这事,确实是臣没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天子看向须弥翩若,须弥翩若心说别看我别看我陛下你别看我,我不想再去云州了。
天子说:“须弥,这件事你就亲自再去一趟云州吧,把各地商贾上告之事,好好的查一查,如果确实是因为当初宁未末为朕筹措银两的事,那朕会给他们该有的交代。”
须弥翩若:“臣手里还有......”
话没说完,天子就说道:“手里的事先放放,安抚民心才是重中之重。”
须弥翩若:“臣......遵旨。”
天子道:“尽快启程吧。”
话音刚落,古秀今脚步很轻的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对天子受到:“都护大将军林叶有密奏。”
天子伸手。
古秀今把奏折递上去,天子看了一半,脸色就开始有些发寒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朝臣们就已经感觉到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