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潘宝第一次交税

“我不服，我不服，我还能战，我还要战，要不是蒙古人阴险耍诡计，我岂会中招！”潘宝从监狱出来，挥舞着手中仍未去除的木枷，表情状若疯魔，加上他拥有一副南人少见的好身材，极其魁梧雄壮，让人初见就不是好茬，路人纷纷退避三舍。

“潘老二，别抱着我，一些矮冬瓜的蒙古人与汉人，哥一个打三百个，我要再战三百回合。”潘宝不服啊，在他眼里蒙古人与汉人都是些矮冬瓜，大人打婴儿一样，所谓的‘世界征服者’？他听都没听过，没读过几本书，不认识字，蒙古人与汉人的厉害，估计只在戏曲里、书生们瞎唱乱吹呢，都不值一提。

说起来，潘宝的身体简直就是放大版的黑猩猩，参考异时空鼎鼎大名的马兄加爵和马兄他哥拳王泰森，在北地也是难得仅见的怪物，也只有两百年前传说中武冈瑶人首领，无敌猛将杨再兴能够相提并论，难怪他威名显著，在桂江、柳州、象州、融州、宾州诸多瑶寨一呼百应。

可惜跟潘宝一起造反的兄弟们各个不是很给力，瘦的跟猴子一样，没有一点战斗力，全是‘战五渣’。如果不是瘦的跟猴子一样，快没了活路，岂会造‘我大元’的反？瑶人若人人跟潘宝一样，那还了得，估计不久汉人、蒙古人那就会传出：“瑶人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神话了吧。就现在这样的身体素质，众多瑶人只能在山地里面打打顺风仗，蒙古人的讨匪军一进逼，瑶人纷纷窜入山林，让蒙古人望着百万大山，徒呼奈何。

“老大，收声，蒙古人、汉人还在呢，”潘老二转过脑袋，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跟他一起同来的两个壮实伙伴知心会意，赶紧连抱带扯，不让潘宝继续发疯，先脱离了静江的镇抚司再说。

“老大，老大，出了静江再说，兄弟们等着你啊。”潘老二很庆幸他们说的是瑶语，站在大门守卫的蒙古人、汉人听不明白，没人来找他们麻烦。

潘老二哪里知道，就算蒙古人、汉人们听明白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在意，在南地这么多年，瑶人十年五反，这种‘猫捉老鼠’，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的游戏，早已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蒙古老爷们都不怕猩猩们、猴子们再造反，小兵们自然更加不会多事，乱嚼舌头了。

好好望望，这静江府周围的百万大山，蒙古老爷们、大头兵们对瑶地、瑶人的境况早就心知肚明了。真将瑶人从南至北逼急了，岭南无山不有瑶，可不是闹着玩的。难道蒙古老爷们跟着他们手下这些大头兵一个一个钻山头进山寨去剿匪？百万大山，估计累死了，还没望见百分之一的山头呢。

在蒙兵甲、汉兵乙眼里，这个长得跟猩猩一样的潘宝，举动极其无礼，但是不足为虑，最多就算是猴子们里面出了个猴王---猩猩罢了。况且这个猩猩四肢发达，极其无脑，打仗又不是光凭个人之勇，大头兵们最喜欢这样的对手了。一战而定，潘宝算是他们有记录以来，捉住的猴王里面速度最快之一。把这猩猩换其他一个灵活乱蹦的猴王，估计战事拖个一年两载，还真不适应。

“去、去、去，”蒙兵甲、汉兵乙手里拿着木杖驱赶着潘宝、潘老二等四人。

“啊呦，”冷不防，潘老二带来的一个伙伴落在后面吃了一仗，恼火了，对着潘宝、潘老二喝道：“赶紧走，潘老大，你还想害更多人？”

之前潘老二一直在努力推搡，落在后面吃了几仗，倒是一直忍着没出声，心里面未尝没有责怪潘老大之意，‘老大现在还拎不清局面，咳，谁叫这是自家兄弟，没地方发火啊’。

被这么一喝，潘宝总算有点清醒了，不由想到战败的时候，兄弟们死伤惨重的情景，高昂的脑袋低垂下来，脚步不由加快，脱离了镇抚司蒙兵甲、汉兵乙值守的区域。

“我对不起兄弟们啊，没脸回桂江。”走到东华漓江码头，潘宝突然跪倒在地，五体投地，面向西南柳州，放声大哭，泪流满面，此时他手中的木枷早已经去掉了。

潘老二与他两位同伴面面相觑，站在风中，纷纷各自凌乱，潘老大突然一跪，让他们不知所措啊。

路过的静江本地人倒是有同情这些瑶人的，‘瑶人造‘我大元’的反是逼不得已啊。这元庭税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对于在大山深处的瑶人来说，就是不能承受之重。连裤子都同穿一条的瑶人，一年下来有几个存钱？’

本地人纷纷叹了一口气，都是被汉人税官、汉人商人、斡脱商人逼得走投无路啊，咳，幸亏这货币贬值了，要是三四十年以前，一年下来，一年一户近六分之一多的积蓄都要交税咯（按人均纯收入在2100元，一户两个劳动力计）。现在倒好，钱越来越容易赚，也越来越不值钱，对于交税，的确是节省了一大笔。至于货币贬值对元庭的损害，静江人是看不到这种深度的。

本地人有关心军国大事之人，对于这次潘宝起事，不嫌事大，“静江、邕、柳诸郡獠为寇”，广西全省震动，却虎头蛇尾，表示还可以闹得再大一点，放点烟花助助兴，就再好不过，有看戏未竟之感。

“呵呵呵，看到这个猩猩没？对，南方瑶寨就是出了这个怪物，潘宝，坚持要跑到平地来攻打县城，那不是自取其短？”静江本地人龙套甲在街边对着潘宝指指点点。他哪里知道，瑶人攻打县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县城里面的粮食与衣物。

“平地上与蒙古人对攻？这么厉害？”

“蒙古人连人带马的高度，有一丈呢，他再多长几个脑袋，就差不多，哈哈哈。”

“哦，这潘宝这么大胆？难怪长得一副凶相。”龙套乙对着潘宝的长相大肆评论。

“估计头脑不是很灵光。哈哈哈。”估计这位龙套丙仁兄觉得潘宝体壮无脑。

“啊哟，看到了没，他掉转脑袋了。”

“眼神好凶，我好怕哦，快走，快走…”

潘宝、潘老二及其两位兄弟听着静江民众们的闲言碎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不是这个冬天闹得，比以往特别冷，瑶寨缺衣少食，去年底，粮食储备就耗光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抢咯，哪里最好抢，只能抢县城…弄到如今这幅田地。

至于本地人说的什么丁税、地税、杂税？我瑶大爷，高兴了就给，不高兴就叫你蒙古大爷们来抓我啊，哈哈哈，这是以前瑶人在山寨中快乐玩耍的过往时光。

现在嘛，潘老大、潘老二想着铁锅就不是滋味。潘宝已经从潘老二口中得知了他们向莫川瑶寨借出的一百二十口的铁锅，被当成了柳州、桂江诸多瑶寨的税收，‘蛮夷们臣服的贡品’，蒙古老爷们一一笑纳了，这不就放了潘宝嘛。

这是潘宝第一次向元庭主动交税，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辱没先人啊！’、‘瑶人交税，这还能叫瑶人吗’？‘我大瑶永不为奴’，想到这，潘宝的哭声越来越大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比无助的小孩，更加仿徨。令他内心崩溃的是，现在居然欠了唐伢子这个四岁小孩一百二十口铁锅！人家欠钱，他欠铁锅。他怎么还啊？难道去挨家挨户去抢铁锅，我勒个去！真去干了，估计家家户户都会跟这个抢锅贼、偷锅贼、背锅贼拼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