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渠和夏明强行坐到一张椅子上,看起来不伦不类。
虽然椅子很大,坐着两个人也不拥挤。
但是,尚书之位,代表着威严和体面,岂能让别人觊觎?
而蒋东渠毫不在意,坐在尚书的位子上,摇头晃脑,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神情桀骜。
夏明则是低眉顺眼,不敢和蒋东渠对视,卑躬屈膝,一副老鼠见了猫的可怜模样。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一介尚书,堂堂正三品大员,竟然被蒋东渠给吓成了这般模样。
难道说,夏明是个窝囊废?
可能吗?
绝不可能!
哪个窝囊废能考中举人,甚至于摸爬滚打,坐上尚书的位子。
尚书可是高官,部长级别的大员。
开玩笑呢!
想要升迁为尚书,那必须从底层做起,摸爬滚打,政绩颇丰,而且,因为年纪的原因,必须两年一小升,三年一大升。
不然,还没等爬到四品呢,就已经成了步履蹒跚的老头。
但很显然,夏明刚刚五十岁出头,背不弓,腰不弯,身体倍棒,怎么会被蒋东渠给搞的像是一团棉花,随便人家怎么捏。
总而言之,能坐上尚书之位的大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在某一方面,定然极为擅长。
还有一个疑点。
难道,夏明是因为蒋东渠背后站着的是权倾朝野的杨丞相,就畏首畏尾,茫然四顾?
那也不必吓成这样啊。
夏明有很多种选择。
可以中立,不偏不倚。
杨克能奈他何?
甚至于,夏明可以投靠安四海。
安四海这老流氓虽然势力比杨克差了许多,权利也小了许多,但他流氓啊,他混账啊,他不讲道理啊,他敢在朝廷上指着杨克的鼻子飙脏话啊。
选安四海做老大,绝对可以保夏明不伤分毫。
可是,夏明没有那么去做。
所以说,夏明其人,必有难言之隐。
而且,非同一般。
最奇怪的是,官员们看到夏明老鼠过街的惊恐样子,也没有一个惊诧的。
这说明,蒋东渠经常赖在尚书的位置上、欺负夏明。
燕七眼中闪烁着精芒,藏着不怀好意的笑。
众位官员也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空旷的大厅,冷到骨子里。
只有一个小小的炉子,炉子冰凉,根本没有生火。
官员们虽然穿着厚厚的袍子,但坐在这里,不曾运动,还真是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蒋东渠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斜了一眼夏明,竟然往夏明这边挤来。
夏明只好向边上让让。
夏明越是让,蒋东渠就偏偏往这边挤过来。
最后,蒋东渠一人四仰八叉,占了整个座位的百分之八十。
夏明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倦缩在角落处,并拢着身体,坐得规规矩矩。
他的眼中,明显闪烁着无奈,更夹杂着愤怒。
可是,敢怒不敢言。
蒋东渠还是不满意,都快躺下来,依然冲着夏明叫嚣:“太挤了,怎么这么挤呢?我说夏明,你给我让一让,没看到我坐的很难受吗?”
“你……”
夏明很气,向蒋东渠瞪了过去。
这一瞪眼,那股上位者的气息,顷刻间弥散开来。
燕七眼前一亮:对嘛,这才是尚书该有的霸气。
但也就是一刹那。
夏明霸气的眼神迎上蒋东渠嘲讽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赶紧把狂放的眼神收敛起来,低着头,不敢和蒋东渠对视。
蒋东渠嘲讽道:“夏明,你挺牛啊,敢和我叫板了?你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难道不知吗?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边简单,你还敢和我得瑟?信不信我灭你九族?”
夏明不敢声张,也不敢反驳,头越发低垂了。
燕七一听:果不其然,夏明真的有把柄在蒋东渠手中。
而且,还是灭九族的把柄。
到底是什么把柄,这么厉害,竟然能够灭夏明的九族?
纵然贪了银子,也不至于灭九族啊。
纵然买官卖官,玩忽职守,也没可能灭九族啊。
但是,蒋东渠却偏偏这么说了。
夏明又不是吓大的,被蒋东渠这一翻吼叫,一句话也不敢说,分明就是真得被拿住了把柄。
蒋东渠看着低眉顺眼的夏明,哼道:“还磨蹭什么呢?起来吧,没看我很挤吗?你这是争眼瞎?”
夏明心里窝火,也不敢反驳,只好委屈的站了起来。
堂堂尚书,站在前面。
有座没法坐。
夏明看着翘着二郎腿,几乎于躺在椅子上的蒋东渠,无奈可耐,眼圈红红的,无声叹息。
下面,那些官员,没一个人敢给夏明让座的。
因为,蒋东渠明显是故意折腾夏明,要夏明丢脸。
现在,谁若是给夏明搬椅子,分明会惹怒蒋东渠。
到时候,哪有好果子吃啊。
坐在这里的工部官员,足有八九十位,却没有一人理睬夏明,好像夏明就是一团空气。
夏明心生绝望,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
燕七眼尖,堪如鹰眼,看得清清楚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夏明黯然神伤,成了狗不理,偷偷擦干了眼泪,像是落魄的狗,夹着尾巴,就要从后门走出去。
燕七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夏明的袖子。
夏明一怔,眼圈红红的,不敢和燕七对视,顾左右而言他:“燕侍郎这是……”
燕七当作看不见夏明眼中噙着的泪滴,轻轻拉住夏明的袖子:“夏尚书可是我的偶像,能否请你和我坐在一起、指导我一番?我是末学后进,要请夏尚书传道授业解惑。”
“这……”
夏明完全没想到燕七竟然主动邀请他坐下。
他难道不怕蒋东渠吗?
万一蒋东渠发飙,牵连了燕七,而燕七又是安四海的准女婿。
到时候,自己连安四海也得罪了。
那就更糟了。
夏明左思右想,犹豫不定。
但是,只要能坐在燕七的位子上,脸面还能找回几分。
不然,八九十号官员坐在下面看着,众目睽睽,这脸面往哪里放啊。
“燕七,你敢!”
蒋东渠突然挺直了腰杆,怒视燕七,眼中藏着怒火,胳膊伸出来,指着燕七:“你敢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