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余花落处

这边计算机上安装的虽然是微软操作系统，但是表格处理工具却是一款少见的lot1-2-3电子表格处理软件，徐亦达上手起来有些生涩，不过他悟性不错，很快摸索着找出了窍门，张哥在旁边也指点一二，最终亦达在午饭前把最新的库房日报制作了出来，张哥很是满意。

午餐后，老莫又给徐亦达找了台专用的摩托车，这是一台嘉陵越野摩托车，与徐亦达在城里开的铃木王不同的是，这款越野摩托车的悬挂和减震器是针对颠簸路面设计的，对于一般的土坎，驶过的时候基本不需要减速，减震器的弹簧可以很好地过滤掉那些颠簸。

老莫带着徐亦达外出转了半天，他们先往西行驶，在一处小房子里停了下来。老莫介绍道：“我们农场这里虽然是亚热带地区，但是灌溉问题还是非常重要，所以整个农场安装采用了一整套滴灌设备，根据地势修盖的这些小房子就是泵站，农场里有上百个泵站，把地下水抽上来后，按照那些黑色的塑料管子再流到各个果树下，果树树根附近的管子上都有滴孔，水通过滴孔就慢慢渗透到土壤里，这样的灌溉效果特别好，避免了水量的蒸发和浪费；同时，可以采取在泵站直接加入肥料的方式，那边的肥料溶解稀释后，就直接通过滴灌系统给果苗施肥了，可以定量定时，实在是高效。”

徐亦达蹲了下来，看着果园里密密麻麻的黑色管道，真是赞叹不已。他问道：“那这些管道不怕被田鼠、黄鼠狼破坏吗？”

老莫笑着说：“咳，这些管道的材质都是硬塑料，老鼠、黄鼠狼也啃不动，咬上一口没啥味道就放弃了。我们也会安排人手沿着线路走向每年定期检查。你看这些管道的铺设都是在果苗的树干下方，平日里的其他作业车辆都是在果苗间行驶，也不会轧到管线。”

徐亦达点点头：“嗯，我看到厂区的那些大型设备，看着真是威武霸道。”

老莫继续描述着：“可不是啊，那些车子特别昂贵，尤其是那个喷灌车，驾驶舱里都是真皮座椅，还有空调，不像国产车辆那样低劣。所以这些车辆的驾驶员很舒服，夏天时候田间地头的温度恨不得有40度了，他们坐在里面吹着凉风干活，谁都舍不得出来。我们会根据病虫害等定期不定期地喷农药，有时候一些叶面肥的施肥，也通过这种车辆喷撒上去。”

二人转了一圈来到苗圃里，昨天谭兄带着徐亦达来只是走马观花，简单看了一下，今天老莫带他进来仔细地看，里面密密麻麻地种着无数甜橙苗木。

老莫介绍徐亦达跟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认识：“李老师，这是我们新来的库房总监徐亦达，今天第一天报道。亦达，这是我们苗圃的李博士，西南农业大学毕业的，我们都叫他李老师。”

李老师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一身工装，脚下是一双高腰的黑胶靴子，行头很是朴素，行为举止却是斯文有加。徐亦达点头示好后打听道：“我看咱们这里苗圃的品种跟市面上常见的橙子不一样，这是啥品种啊。”

李老师介绍着：“我给你先科普一下，橙子是芸香科柑橘属，其英文都叫oran，你听这名字就是跟柑橘是一家人。国内的橙子主要分为甜橙、脐橙、血橙三个品种。甜橙系列有冰糖橙、红肉脐橙、新奇士橙、夏橙等，果一般为圆形，橙色，果顶无脐，或间有圈印。脐橙系列有赣南脐橙、信丰脐橙、寻乌脐橙等，果实比一般橙类更大，一般无种子，更容易剥离，更加适合鲜食。而血橙系列有塔罗科血橙、玫瑰血橙、红玉血橙等，果肉及果汁全呈紫红色或暗红色，血橙表皮平滑，体积小一些，通常有小凹点，由于血橙中存在一种花色苷成分，因此果肉呈红色。你在市面上能买到的橙子基本都是国产的甜橙品种，是直接拿来食用的，我们农场生产的橙子其实主要是为了榨汁使用，是从美国那边引进来的甜橙，汁液丰富，病虫害少。”

徐亦达追问着：“这橙子的病虫害有哪些啊？”

李老师不厌其烦地补充道：“橙子其实很娇贵，种植起来需要应对的各种病害非常多，包括生理病害、真菌病害、细菌病害、虫害等等。一般来说，你那边库房里储存的农药可以对付绝大部分的病虫害了，只是我们现在最头疼还是黄龙病。柑橘黄龙病是世界柑橘和橙子生产上的毁灭性病害，是由一种限于韧皮部内寄生的革兰氏阴性细菌引起的，得了黄龙病的橙子是全株系统性的病害，根、树干、枝、叶、花、果都有病原，特别是根部，药剂很难达到，目前全世界都尚未找到好的给药方法和途径，也没有研制出特效的农药。这种病还具有传染性，只要有一颗橙子苗感染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掉，就会转染蔓延开来，所以我们把黄龙病叫做橙子届的艾滋病，必须严防死守。”

徐亦达问道：“那看来只能是发现一颗得了黄龙病的树苗就得赶紧挖出来了。”

李老师摇摇头：“简单挖出来肯定远远不够，对于黄龙病，我们目前是采取事后补救，预防为主的综合防治措施。事后补救是坚持每次新梢转绿后，要安排人力全面检查黄龙病株，发现一株就挖除一株，不留残桩，而且必须焚烧掉全部病苗的枝叶、树干、树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至于预防为主，则要利用物理及生物综合方法，在病区重建橙园时要整片挖除病、老树，撒上白石灰彻底消毒来清理环境，先种植一年短期作物后再行种植橙子树苗，并与熟苗区间采用物理隔离种植。所以我们要严格检疫制度，杜绝病苗、病穗传入无病区和新种植区。我们这间苗圃就是培育无病苗木的基地，还要防治柑橘木虱，进行立体防控。”

听得李老师如此介绍，徐亦达真是感觉隔行如隔山，任何一个行业甚至是基础的农业种植项目其实里面的学问都很深厚，平日里食用的水果蔬菜里，哪个拎出来深入下去，都需要专业的科学知识和技能，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没几天，张哥跟大家说起，农场的美资大股东纯品公司（tropicana）刚刚被美国的都乐公司(dole)全资收购了，纯品之前是美国第三大饮料生产企业，都乐是第二大饮料生产企业，大家现在其实已经是都乐公司的人了，不过国内这家农场的日常运营基本没啥改变，只是以后会在产业链上适当整合，以后生产出来的果实会优先作为榨汁原料提供给都乐的生产线使用。不过这老三被老二吃掉后，在规模上还是比不上第一大企业百事公司(pepsi)。

农场的工作就此展开，徐亦达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只是每日里早出晚归，只有周日才能轻松休息一下。仓库有一台叉车，徐亦达上前试着操作一下，倒也很快就学会了，其实右脚下只有两个踏板，一个是刹车，一个是油门，还有个倒挡开关在操作台这里。手柄这里则是叉臂的开关，分为上下左右，稍微重一些的物资下面都会堆砌在木制隔板上，隔板里有个不足10公分高度的间隙，小心调整手柄，把叉臂塞入到间隙中，再向前推进，就能牢牢地叉入到隔板内部，再向上提起隔板，物资就牢靠地托运起来了。

农场的果实每年生产出两季来，分为秋果和春果，只是因为之前新苗的果实个头不足，不太合适榨汁，熟果都贱卖给了当地工友和农民们。这新一季的春果成熟后，看着收成还不错，张哥让工友们收了一些，拿进办公室里，大家先品尝起来，味道还是相当甜美新鲜。

农场原来设计是要到秋天才能建成果汁压榨车间，把收获的果实压榨成浓缩果汁，消毒封装后再批量运输到远在惠州的都乐果汁分装厂，那边有比较成规模的现代化生产设备，就可以生产出面向普通消费者的100纯橙汁产品出来了。

而今年的春果目测产量还可以，只是实在等不急压榨设备了，农场最终决策临时引进一套鲜果分拣设备，把鲜果当做水果来销售出去。采购员老温还是很利索，很快就弄来了一套设备来，安装在一个空出来的房间里。工友们先把收获来的成筐鲜果先倒入到水池中简单冲洗，洗去大块的泥土和树枝、碎叶等，然后把果实捡拾到一条分拣流水线上，最大的果实先掉落下来，分开到一条滑轨上，其次是中型尺寸的果实落入到第二条滑轨，剩下的小果实继续前行。三条滑轨的尽头都安装了一个喷蜡设备，融化的液体蜡从喷头中喷了出来，均匀地洒满在分拣的果实表皮上，果实的表皮一下子看起来明亮鲜艳了许多。流水线的尽头分别安排了几个工人，人工把果实装到不同的箱子里。就这样，一批批的鲜果从田间地头送过来，很快就清洗、分拣、打蜡、装箱完毕了。

管理层最终决策出来一套合理的定价，大果是preiu顶级款，每箱20斤，售价80元，中型果是高级款，每箱20斤，售价65元，小果实叫做鲜果级，也是每箱20斤，售价只有50元。每个农场员工可以八折购买6箱，不限级别。

徐亦达要了6箱来，趁着胡师傅的车子拉回了家里。他留了一些在家里，先送了两箱顶级款给到周叔叔家。

周叔叔却不在家，只有章阿姨在。徐亦达也是很久未见章阿姨了，她询问起亦达近况来，徐亦达也是一一答来。他说到自己去考了湖南大学的ba，但是未能如愿，现在入职到了都乐公司，也还可以，今天自己带来的这些果实就是农场最新上市的鲜果。

章阿姨叹了口气，她跟亦达说到自己在北海的任期就要结束了，毕竟自己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因为两个双胞胎女儿都在北京，自己来北海的时候本来就是挂职，所以自己肯定很快就要回北京的中科院去了。

徐亦达又问及周叔叔的去向，章阿姨却有些含糊其辞，只是说周叔叔最近常在四川那边。

临分别时，章阿姨嘱托徐亦达道：“亦达啊，你在北海这几年，叔叔阿姨真没有帮上你的忙。北海这里前几年的房地产热潮落幕后有些伤了元气，现在的发展的确赶不上一线和其他沿海城市，甚至也远落后于南宁的发展速度。我建议你还是找机会继续考研究生吧。”

徐亦达点头称是：“嗯，我在农场这里也只是临时过渡而已，我会记得你的话，今年我会继续考研的。”

马重阳在电业局里发展也遇到了瓶颈，虽然自己算是在国企，妻子李悦是在机关里，他却始终想离开北海。因为自己每天的工作默守陈规，毫无新意，这两年虽然在折腾智能电表的升级改造，其实也就是些单片机的简单开发而已，况且这种开发任务，其实大多数都已经外包给了相应的行业解决方案提供商，自己在单位里每天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年纪轻轻地混日子真是不甘心；他自己的弟弟小马大学毕业后已经到了北京，目前在一家港资通信企业里，倒是做得是风生水起，也劝他到北京来，两兄弟并肩一起闯荡天下。

这一天，马重阳来找徐亦达讨教ba联考的事情，徐亦达跟他聊了半天，他颇为心动。不过马重阳倒是提出来，如果今年徐亦达再去考研究生，就别再选择湖南大学了，直接报考国内的顶尖学府清华大学。他自己也是1989年参加的高考，分数足够高，是当年玉林地区的理科状元，却也是阴差阳错地没能入选顶级学府，最终去了华中理工大学。这次如果确定考研，他倒是希望拉着徐亦达一起去考清华。两人虽然商定下来，但是都要回家去跟各自妻子再做确定，临别时，徐亦达搬了一箱鲜果送给了马重阳，马重阳倒是欣然笑纳了。